慕淮听到严侍郎三字时,心跳微顿。
他语气仍持着平淡,回道:“知道了。”
寻常官员若在非上朝的时当出入宫禁,须得持着帝王诏令,但黄门侍郎这职却有特权,只要是在宫门下锁前,便可持令牌自由出入雍熙宫。
因着黄门侍郎是皇帝近臣这一特殊身份,宫里的人又称它为夕郎。
慕淮走在通往政事堂熟悉的长长宫道上,宫内树植已然抽枝发芽,四处满溢着勃勃生机。
日落西沉,弯月初隐于天际。
慕淮的思绪飘回了前世,严居胥自尽的那一日。
严居胥却然是治世之能臣,同历朝历代位高权重的宰辅一样,既想坐稳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需牢握权柄,擅玩权术。
虽说前世严居胥去世后,慕淮才知道他对他从来都未生过叛心,但自从让严居胥任了大齐丞相后,他为了制衡他,亦予了台谏很大的权利。
慕淮将台谏那些谏官和御史大夫纵得一个比一个咄咄逼人,他看不惯哪个官员,便暗中下令,让这些御史在上朝时高谈阔论得弹劾他要整的人。
那日他独坐于嘉政大殿的龙椅上,冷眼睥睨着被御史漫骂折辱的严居胥。
那些御史弹劾官员时从不留情,什么难听的话都讲。
言他狼子野心,又语他奸佞弄权。
最后对他这个皇帝说,若让严居胥这样的佞臣为相,定会让大齐生祸,不利国运。
严居胥蹙眉站在殿中,表情虽仍强撑着平静,但眼中已然泛红。
他为官多年,又怎会不知,这一切都是慕淮暗中指使的。
慕淮面色冷肃,他端坐在华贵的龙椅上,额前垂旒泠泠作响,他冷声问他:“严居胥,你可知罪?”
帝王之威,让人心生怖畏。
严居胥看着高高在上的慕淮,声音却是异常平静,他答:“回陛下,臣不知。”
慕淮冷笑,将御案上的奏章抛掷于地,怒声道:“既是不知,即日起便滚回相府反省,朕要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有没有那些心思。”
归府后的当晚,严居胥便选择了自尽。
慕淮清楚,他自尽是因为将忠心错付给了他这样一个冷酷无情又多疑的君主。
他感念他对他的知遇之恩,却也对他的残忍心冷。
严居胥同他一样,对大齐疆土有着深深的情怀,愿收复中原以光复山河。
亦愿大齐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慕淮驾崩的那年,尹诚战死,他如失去了手足。
严居胥自尽,他亦失去了股肱重臣。
月色溶溶,慕淮的心思百转千回,见政事堂外,站着一着靛青公服的温润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