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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队雪人似的官差走远,老丈突然抄起墙角的铁锨:"老大老二!把门前道清出来!"
两个后生裹着老羊皮袄冲进风雪,屋里媳妇刚要张嘴,就听见公爹对着火塘念叨:"仙师和边关将士拿咱们当人疼,咱别的本事没有,给官差省点腿脚总使得。"
金陵城千家万户的门前,铁锨与冻土相击的脆响此起彼伏。百姓们自发清出的雪道,倒像给官差织了张救命网。
鹅毛雪片昼夜不停,穷人家在冰窖似的屋里忙活生计,世家大宅却飘着暖香。杨家正院的地龙烧得滚烫,家主杨承嗣正搂着新纳的翠姨娘在榻上厮混,忽被拍门声惊了兴致。
"老爷!庄户来讨粮了!"陈管家贴着雕花门板喊,老脸臊得通红——里头淫声浪语隔着三重棉帘都听得真切。
"混账东西!"杨承嗣扯过锦被盖住白花花的身子,"往年怎么办今年照旧!再聒噪打断你的腿!"
陈管家啐了口唾沫退出来,望着檐下瑟缩的庄户,牙关咬得生疼。忽地瞥见街角官府的招子,压低嗓子道:"后街梁记粮铺是官家开的,价钱公道......"
七八个庄户扑通跪在雪地里:"求您再通融通融,娃儿饿得直啃炕席啊!"
老管家跺脚拽起众人,七拐八绕钻进柴房。从怀里摸出个磨破边的荷包:"这是我攒的棺材本,拿去!记着只买梁记的粮!"
当庄户们捧着平价粟米回村时,梁记掌柜正盯着账本发愣——这般雪暴天,铺子竟比腊月市集还热闹。消息顺着暗线递进宫墙,落在某位批折子的贵人案头。
叶轩是最早察觉异象之人,目睹流民在朱门府邸前求粮遭拒的场景。并非所有饥民都有幸遇见陈氏总管这样的善人,多数人刚靠近石狮便被棍棒驱赶。那些传递喜讯的幸运儿,正将生机播撒至街巷深处。
金陵卫戍部队此刻正执行特殊使命——收容被士族隐匿的佃农。当叶轩的部署如棋盘落子般展开时,士族老爷们才惊觉自己早已踏入精心编织的罗网。为避开李闯王与豪族眼线,少年幕僚总选择混迹于流民队伍悄然行动。
此刻李自成正立于营帐前凝视雪幕,他坚信金陵城防正值最薄弱时刻。刘宗敏擦拭着佩刀寒芒,李过反复摩挲着冻僵的指节,两位悍将对视时皆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疑虑——在鹅毛大雪中攻城,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无人敢质疑闯王决策,前日张存孟的惨状仍在眼前:那具被吸尽精元的干瘪皮囊,此刻仍悬在辕门处随风呜咽。比起这位曾拥兵八千的悍将,他们麾下不过千余残部。
当闯军勉强集结时,半数士卒已高热不退瘫软在地。更致命的是苍穹突然降下冰晶弹珠,裹铁皮盔者尚能保命,布衣士卒瞬间头破血流。望着尚未出营便溃散的部队,刘李二将暗自庆幸。
此时叶轩正攥紧舆图立于檐下,官军与百姓蜷缩在梁柱后。密集雹雨敲击瓦当的爆响中,无数惊恐目光追随着屋顶震颤的浮尘,唯恐下一刻便是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