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拍案而起

含生草 劭君 4869 字 9个月前

寒假就这样一晃而过,开学后,二人又各自回归本位。

林子苏回了新港大学宿舍,周瑁远则和苏苏留在了新港。

Asher开学后就被送回了常青,继续他的寄宿学习,一家人就这样开启了新一年的忙碌生活。

因为有了寒假一个多月的开小灶学习和上个学期的拼命学习追赶,第二学期开学后,林子苏明显感觉轻松了许多。

有了这份熟稔后,她就少了几分紧张和小心。

慢慢地,小组成员对她的态度也有了质的改观,开始接纳她的观点和辩论交锋。

林子苏原来在常青大学就是一个优秀的辩手,她开始慢慢找回自信和主动。

也开始能够勇敢地和同学进行激烈的辩论和交换看法,也会把自己课外学习收获的领悟分享,和大家进行思想的碰撞。

渐渐地,她从台后走到台前。

几个月后,她就被成员推举为代表,在课堂上代表小组发表演讲、分享观点和辩论交锋。

同学们对她也都有种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的感觉,没有了偏见,林子苏才真正地融入了这个课堂,融入了这个学校。

林子苏也终于明白了一个真相,这里是强者的地盘,大家只有一个信仰,那就是你必须足够优秀。

否则没人会愿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而你也无权浪费大家的时间。

唯独一人,那就是陈建明。

他并没有因为林子苏的进步而减少偏见,他现在不仅偏见更深,甚至其中还夹杂了些许的嫉妒和憎恨。

因为大家的关注点已经开始转向了这个班级进步最快、年龄最小的同学身上,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此人还是个女生。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身份地位低于自己的女人却凌驾于他之上,更何况还是他最初连正眼都不愿看一眼的女生。

最让陈建明愤怒的是,他发现林子苏已经不再惧怕自己、自己也无法弹压她——甚至后来还看到了林子苏对自己的不屑和鄙夷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恐慌。

起初他是和林子苏针锋相对,鸡蛋里挑骨头,但是大家发现他故意针对后,风向又开始逆转。

原来欣赏和维护他的同学,都转而帮助林子苏“围攻”他,这让他更加愤怒和费解。

后来,他就学乖了,只要是林子苏发言,他就沉默。

那是一种蔑视的睥睨的嘲讽的沉默姿态,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树立自己高人一等不屑一顾的人设。

甚至他还用居高临下的审视眼神打量每次发言的林子苏,眼镜片下的眼珠子来回乱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私下里,赵思雅和林子苏也会聊起陈建明,赵思雅说他就是典型的“厌女症”。

林子苏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很是好奇,就问她“厌女症”是什么?

赵思雅就送给了林子苏一本书,名字就叫《厌女》,这是日本知名的女权主义者上野千鹤子的着作。

还告诉她看完之后,一定会受益匪浅。

因为赵思雅的强烈推荐和赠书,林子苏便视若珍宝,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专门用了一周的时间读完这本书。

甚至又用了一周读了第二遍,这一遍,她专门写了读书日记,描述了自己的心得体会和反思自查。

确实如赵思雅所言,受益匪浅。这是林子苏第一次接触女性主义思想。

在她刻板的印象里,一直认为女权主义就是在搞男女对立、放大两性矛盾、制造社会焦虑,因此她是十分排斥女权主义的。

但是上野千鹤子的这本《厌女》却完全颠覆了她的自以为是,因为女权主义的核心,是在抗争“厌女症”。

而所谓的“厌女症”,则是父权制度下强调男性性力主体的支配权和优越性,人为主观地将女性归为被支配的客体从属地位。

厌女症有两大特征,一是男人的女性蔑视,二是女人的自我厌恶。

林子苏也终于明白赵思雅为什么推荐她看这本书,她在日记中,是这样写的:

陈建明所有的行为举止,皆因为他是父权体制下的失败者——即不被男性集团接纳和认可,甚至还是被排斥和鄙视的对象,进而产生对女性的仇视和厌恶心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心理,就是他一面不得不认同和追逐男性集团的价值观——即:女性不是人,而是男性的一个奖励,只有获得了这个“奖励”,才能获得男性集团的认可和接纳。

陈建明最为卑劣的一面,则是他的懦弱无能和欺软怕硬。

因为他不敢去对抗和破坏那个强大的男性集团的规则和秩序,只能把他的愤怒和气急败坏转嫁到比他更势弱的女性身上——

而他也不会欺负所有女性,他只会欺负比他能量小地位低的女性,他懂得柿子拣软的捏。

同时,他又极度渴望得到女人的青睐,渴望女人对他男人性力的赞赏和臣服,接受他无条件的支配和控制——

这是父权体制下男性的权力象征,只有拥有了这个“权力”,才有获得男性集团的认可和成为其中一份子的机会。

他厌恶女人,可是为了得到男性的认可,他又不得不在女人身上打主意。这是陈建明的矛盾性,也是他的可悲之处。

陈建明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他不敢反抗势力强大的赵家地主,却总是欺负比他体力更弱的尼姑!

林子苏在日记中还联想到了周瑁远——

和陈建明相比,周瑁远显然是一个成功者,他不仅获得男性集团的尊重和认可,但同时他也是这个男性集团的话语者之一。

他在无形中制定和影响着规则,那些曾经臣服于他皮鞭之下的女人,就是彰显了他的男人性力和权力,让他得以快意享受至尊无上的支配权和控制权。

日记中也写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和周瑁远无甚差别,只是角色不同而已,他是父亲,一个真正的父权体制下的执鞭者和支配者,任意挥霍着父亲权力,对妻儿宣泄着他最为隐秘又根深蒂固的厌女情结。

所以,实质上,周瑁远、父亲比陈建明更是一个赤裸裸的厌女症文化下的既得利益者,只不过他们二人是男性集团的成功者,而陈建明是个失败者。

那么,陈建明和其他男人对女人的仇视和厌恶,何尝不是男性集团内部矛盾的外化和转移?因为并不是每一个男性都具有支配和控制的能力和实力。

周瑁远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没有能力,却想控制,就是灾难!

这个灾难不只是对女性,对他个人而言也是灾难。

陈建明的无能和软弱,何尝不是被“厌女”文化所反噬和支配?

他认为自己是男性,天然应该拥有支配掌控女人的权力,但他自己也被深深套牢和支配。

而这些失败的男人不仅不自知,更甚者还引以为傲,继续在女人面前强装他们的男人自尊,可悲又可怜!

多少婚姻的悲剧,不就是因为争夺支配权而导致的吗?

而传统的所谓“幸福”婚姻,也是建立在女人的“三从四德”,给予男人绝对的支配权和优越性,以求得男人的庇护和包养,而这不就是厌女症最为恶劣的呈现方式吗?

所以,妈妈就是这个文化体制下的牺牲品。何止是妈妈?我何尝又不是?

从小耳濡目染,被厌女症文化教化,甘愿做一个下位者、服从者和被支配者,成为厌女文化的一部分,而自己身边的人几乎无一幸免。

以男性的视线审视凝视自己,让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符合男性集团的教义和规则,思考着如何依附男人,如何符合男人的审美情趣!

从小被要求温柔,要像个女人,要生孩子,要会做家务,要美貌,要身材,要知书达理,如有越矩,就会被男人嫌弃,进而会自我厌恶和怀疑。

甚至还会厌恶自己的同类,一直以来,自己对俞琳徽、赵恬妞、杨玫这些女人的厌恶,何尝不是自己厌女情结的一种内化和默认?

它就像一张天罗地网,所有被网在下面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无一不被影响和反噬。

所以,女权主义根本不是批判男性,它是为了消除“厌女症”,让别人把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人对待,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的符号和标签。

男女皆为人,人人皆当平等,男女权利和义务不该被区别,应该一视同仁,追求每一个人的人权都得到公平公正对待,这才是女权主义和平等自由的真正要义。

女权主义者们,既是助人醒悟,也是助己醒悟!

这一大反思和发现,令林子苏三观碎裂,灵魂震荡。

她越深思,越感到后背发凉,越自省,越感到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