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半梅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一下子气没使上来,“你什么意思啊?那是你妹妹,你妹妹不能生育了!你说挺好的?你还有没有心啊?杀了自己亲生父亲也就算了,你还……”
“像你们这样的人,生了孩子,还不是让这个世界多了一个可怜人?”她慢声打断她,“胡半梅,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别再想那些事了。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玩命?”
胡半梅顿时愣住。
“我不会在意你们的,你们以后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只是,”她感觉到自己嘴角轻轻一勾,“一定还会有像我这样的人,叶全能死,你,也能。”
她看见胡半梅疯了一样的捶着塑料玻璃,嘴里叫嚷着她不知什么时候从叶全那儿学来的恶劣脏话,毫无顾忌地诅咒着她,她看着她被警局的警员拉走。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往里走。
已经不想去思考叶知善是因为什么原因再也不能生育了,她知道,不能生育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大的打击。但这一切,也总好过噩梦的再次降临。
她好像已经不记得小时候妈妈的温声细语了,躺在她和妹妹的床边,轻声唱着温软的童谣。
那天池家的人来接她,她刚开始不肯走,妈妈也舍不得她,爸爸没办法,只能苦着脸安慰她:“知真要乖,爸爸没办法了,只能送你走,只要你乖乖的,妈妈和妹妹才能好好的。”
她乖了,可是妈妈和妹妹,一点也不好。
其他再多的恩怨她都不想再计较了,从她出狱见到外面的阳光开始,第一眼看到那个早已成熟的男人开始,她已经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意了。
她知道,池家背后做的事,知道段伯父没有小时候那么喜欢她了,知道这个世界一切都变了,曾经喜欢的演员退出演艺圈,喜欢的作家就此停笔,她的小提琴不见了,一切都变了。
但一见到他,什么悲观的感觉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重逢后的欣喜。
以为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她错过了太多东西,他就一样一样地教她,千遍万遍。
脑中的瘀血让她立刻失了理智,很痛,像重斤挤压着紧绷的皮肉,烧炭搅着血肉中的神经。
连带着在狱中压抑成疾的心理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刚出来还没两周,她就进了疗养院。
医生说她的身体能量在慢慢流失,如果不好好调理养着,很可能活不到人生半岁。
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见过他脸上带着笑了,但多数时她都是见不到他的,刚开始总会浮想联翩,觉得他是不是想丢开她,尽管想到这层,她也没有多难过。
直到有天半夜突然醒来,看到他趴在她的床边,安静地睡着,手指被他轻轻抓着,她看到他即使睡着也依然紧皱的眉头,眼睛突然一酸,所有的委屈顷刻间涌了出来,她没敢哭出声,害怕吵醒他,因为她看到他眼下的青黑、看到他嘴边的胡渣、看到他疲惫的神色。
后来几天,她特意在白天多休息一会儿,算好他会来的时间,躺在床上,稳好呼吸装睡。
她感觉到他温柔地握住自己的手,温热的,听到他轻轻的嗓音,“知真,别怕,我在……”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眼泪浸湿了眼角,她忽然庆幸,自己在之前把头往另一个方向偏了。
之后的几日亦是如此,他总是在默默地安慰她,可一定知道,这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切都会好的,她和他都相信。
八年,那八年,在昏暗无光的监狱里,昏昏沉沉地度过了漫长的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