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谢泠落下一子,然后抿起嘴角笑了笑,他倒也并不谦虚,只是说:“七郎尚年幼,虽则早慧,然众人赞词溢美过甚,泠却怕他日后心骄气傲 。”

顿了顿,却又添了一句:“然,七郎于此一道,倒的确小有天赋。”

周院判听了便呵呵地笑了起来,觉得这静王看不出竟是如此宠儿子的,但回过头想想,静王膝下至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儿子他娘还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这江南来,这些年全靠他一人拉拔着孩子,多些宠爱,倒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到底是劳心劳力的。

周院判还记得清楚,那是本朝开立的第一年年末,诸事不平,有匪趁机作乱,曰本朝不正,揭竿起义,欲复昔日李唐江山。

新帝大怒,月余平乱的时候,朝堂之上又被狠狠地清洗了一番,正是那时,有老臣便于朝前直指静王与其世子,怒骂李三公主乃前朝余孽,当果断杀之,怎可留?

借了这个臣子的东风,朝中纷纷有人出位而劝,夸赞静王重情重义,乃性情中人之后,便道纵使夫妻情深,却到底比不上我朝安稳,百姓安康重要,然后便逼迫静王交出发妻李三公主,斩首以示众,灭前朝反贼威风,正我朝刚正风气。

然,上过一日朝之后,静王便开始称病了,搬出府邸,开始常住于山居之中修生养息。

朝中众人都以为,那个时候静王必然是托病避人,却不知,那个时候静王谢泠,却是真的病了。

周院判被请到山居卧室前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忐忑的,觉得多日不见昔日三公主,也知道该以如何姿态对之,却不想,进了屋子,他根本没有看到李三公主的身影。

只有一个小娃娃姿态端正地坐于床前,他死死地抿着嘴,那神情却像是在拼命忍住眼泪,看到他进来了,便起了身喊了一声周爷爷,眼泪却依旧含在眼眶里不曾让它落下来。

小娃娃是刚刚虚岁不过五岁的静王世子。

因着李三公主性子素来和善的关系,小娃娃遵了他母亲的吩咐,一直唤周院判作爷爷,周院判以前倒也不推脱,只是在谢族为皇之后,他却不敢再应了,只是低了头匆忙地上前去诊脉开药。

静王一病便是一月,周院判也跟着在小山居里住了一月,这一月里,却不曾见过昔日的李三公主一面。

这里,竟只住着静王父子,并几个老仆。

周院判自然是该察觉了些什么的,但年岁大了,反应本就是该迟钝了,有些事儿,是容易忽略着忽略着便忘记的。

静王病刚好,周院判收拾收拾东西,刚准备回府了,小世子竟也突然毫无征兆地病倒了。

静王世子自出生起,便是由他母亲亲自照料的,从未有过什么大灾大病,便是连个小风寒都不曾有过,却不想,这次的病,却来势汹汹。

小娃娃本来是玉人一样的,那时却起烧起得脸通红通红,迷迷糊糊地叫唤着什么,吃也喂不进,药更是喝了便吐。

静王挥退了其他人,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后来更是整夜整夜地将孩子抱在怀里不松手,像是怕一个松手,便抓不住了。

小世子只有在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才会哭出来,他哭也没有声音,只是悄悄地流眼泪,最是让人心疼的便是,那小嘴竟还死死抿着,像是在病迷糊了还要忍着不哭出来。

周院判看了都觉得受不住,何况是小娃娃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