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枝干很是坚贞,折断了枝干还有树皮连着,揪不下来。
李询一个使劲儿,花枝没下来,枝叶上还未滴落的水珠儿倒是全部下来了,淋了满满一身。
春雨尚寒,李询用袖子擦了擦脸,风吹过,身体忍不住抖了抖还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怨念地盯着杏花枝头的花苞看了一会儿后李询切了一声提起扫把就走。
落花不厚,只是浅浅地铺了一层,脚踩上去却有种特别的软糯感,非常奇特,就像是这个小镇上未婚嫁的女子唱起的渔歌。
李询边扫着花瓣,边哼着歌儿,她也并不觉着这矫情。
也许是来了这儿太久的缘故,她多少还是沾染上了这里头一些士族小姐的脾性,附庸风雅大约算是其中一点。
但是她倒是自觉自己这点风雅在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人眼里实在是粗鄙无比。
比如她看了这杏花春雨会忍不住拿其取乐,然而那些闺阁小姐们更乐于远远观之,伤春之余作诗做赋。
这可不是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
在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李询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被身边的才女们虐着,直到体无完肤,直到失去知觉,直到无动于衷←-←
总之,前唐李朝的三公主李询是出了名的庸才,虽然这个庸才最后嫁入了出了名的看重才学,且不论男女皆是风采出众之辈的谢氏门第。
不知情的老百姓们总喜欢以他们的角度来揣测事情的真相,譬如说他们坚信是前朝李询三公主在皇帝面前不顾羞耻耍泼大闹非要嫁予谢家嫡长子谢绪为妻,然而谢氏嫌弃李询无才咬牙不允,最后在皇帝和谢家族长经过漫长的争论之后,最终两家都退了一步,所以才有了谢氏谢泠尚主这个看着还不算太难看的结果。
李询是知晓的,在自己谢泠成亲之后,谢泠被众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怜惜目光摧残了起码有整整一年,直到众人看到这夫妻二人看上去的确还算和谐,才隐约相信他们两人应该不至于过早和离。
李询在后来狼狈地拿着一个小包袱坐上马车出谢府的时候也曾感慨,有时候人真的不得不去相信一下人民大众的智慧以及他们那双火眼金睛。
他们觉得自己和谢泠不配,觉得两人纵使新婚有稍许恩爱,然则终究逃不过夫妻离心最后劳燕分飞的结果。
李询不知道自己和谢泠算不算离心,但是他们两个倒是终究分开了,在成为夫妻整整八年,她以为可以就此平稳度日之后。
李询很哲学地觉得她是这个时代大背景下的一个小杯具,毕竟前唐亡了,她的身份变得有些尴尬了,更尴尬的是她听说她夫家的人准备登上大位。
她不懂政治并且远离政治,她从来就和这个时代的女性有些本质上的不同,李家女子素来热衷于权力游戏,只李询一个例外,所以对于权利更迭这些政治上的事情感知迟钝也是可理解的事。
如果不是直到谢泠他妈,李询的婆婆前来找她谈话,躲在小山庄里消暑的李三公主是不会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三公主了的。
一个前朝公主也许可以低调地成为一个士族子弟的妻,却到底不好再作新帝的儿媳一个亲王的正妃。
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为了自己死去的皇帝老爹下了狠心拖了枕边人一起下地狱。
虽然李询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但是杜绝不了人家会那么想对吧。
李询在大事上一直就不是个果断的人,但是很奇怪的,关于和谢泠和离这事儿她只思考了一个晚上就决定了,绞尽脑汁地写了封还算情深意重的离婚书,姿态也还算潇洒地亲自递到了谢泠他妈的手里,最后匆匆从山庄里回了谢家,收拾了东西又匆匆南下。
也不知道该是哀叹呢还是庆幸,那个时候谢泠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