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施党确实犯了众怒,又许是经邹怀敏一案,不少施党已陷囹圄难成气候,朝堂上几乎没有再听到反对之声,只剩一片天子英明的盛赞,整个过程比元齐预想的要顺畅了不少,全无那日如意危言的惊心动魄。
如今大局既定,再无翻转的可能,余下的便只剩如何处置了;元齐缓解了心头大患,长舒了一口气,又经此事觉出自己天威日盛,亦不免颇为自得;就连下朝后往福宁宫而回的步子,也不觉轻快了起来。
可还未看到福宁宫的宫门,便先远远瞧见一女子急急地迎了上来,披散着头发,赤裸着双足,身上披着一件粗布的素袍,什么粉饰都没有,惟有满脸的泪痕,扑跪在了天子的脚下。
“巧柔?”元齐看清了来人,惊呼了一声,忙上前亲自将她扶起,无比心痛地替这个最年幼的亲妹妹,拭去脸上的残泪:“四姐这是做什么,如此装扮,还赤足来回奔走?幸亏如今天气热,不然寒气入侵,岂不伤了身子?”
“臣妾是来向陛下请罪的……”怀庆公主黯然嗫嚅,施天佑亦在下狱法办之列,她不敢明说来为夫婿求情,只希望能把所有的罪全都自己揽下,以期求得天子的宽恕。
“哎……”元齐叹了一口气,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缓缓开口道:“朕已做下了一个决定,正想要去问四姐,四姐今日既来,倒是正好。”
他所下的决心无非就是诛杀施天佑,这样的奸淫小人,留着作甚!当初为她择此婿已铸大错,如今绝不能再错下去了。
长公主闻言,霎时便猜到了什么,脸色刷得变作惨白,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泪如泉涌不能自制,半晌才抽噎着问道:“陛下,臣妾的夫君,他可还在人世么?”
元齐亦觉无比伤感,想要说与她的话竟脱不出口去了,只亲自蹲下身子去,扶持着悲痛欲绝的公主缓缓而起,竭力劝慰道:“四姐安心,驸马一切无恙。”
长公主稍稍缓了缓,拽住元齐的臂膀,哀声求告道:“三哥,你我兄弟姐妹,同胞手足自幼情深,可叹去了的大哥,早夭的五姐,而今余下不过三人。妹妹并不敢妄言为有罪之人开脱,但天佑若不在了,妹妹此生只怕再无欢颜,但求三哥垂怜,留下他一条命罢。”
“四姐,施天佑如此轻薄负心,对你非但无情,更是无礼至极,如此这般,你还要为他求免?”元齐见公主如此痴情,更是扼腕叹息道:“四姐天家贵胄,何必困情于此肖小?朕改日再为你另择人品贵重的好夫婿,举案齐眉,相敬白首,不好么?”
“不!臣妾不要……”长公主死命地摇着头:“臣妾知道,天佑做过许多恶,也犯了许多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臣妾不该干涉朝政,求陛下徇私的;可臣妾既嫁了他,便一世是他的妻子,焉能另嫁他人!请陛下在天佑伏诛后,恩准臣妾出家礼佛,以赎罪孽!”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把早已预备好的小剪子,将头上散乱的碎发一把抓过,用力绞去了一绺青丝,决绝地丢到地下,随后直挺挺地面向元齐跪下,满面正色,指天起誓:“臣妾绝不再嫁!若有违今日之言,即如此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