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最不想看到的人。
我在树后缩成了一只鹌鹑,拒绝接受他当面的羞辱。天道好轮回,做人不要赶尽杀绝。将军,我劝你善良。
可若是真的天道好轮回的话,为什么还不降一道天雷劈死他。
传说人在无力的时候,最喜欢寄希望于一些怪力乱神。我,一个进了庙连个揖都不作的人,现在竟然开始求助鬼神。
世道,使我沦落至此。
将军见我半天不动,并未动用武力将我从树后拉出来。沉默了一会,自从身后取出一个油纸包:“原来没人啊。那这镇上李老头家的烧鸡,只能我独享了。”
“有人,有人!”我立刻从树后跳出来。
李老头家的烧鸡,需起大早排队,还不知道能不能排上一只。
大丈夫能屈能伸,美味当前,那丁点儿羞辱算什么。韩信,尚有□□之辱!
将军并未追究我刚才为什么不吭声,寻了块空地,一指:“坐。”将油纸包打开,撕了一条鸡腿给我。
“哭什么?马德把你打疼了?”
我正在大快朵颐,没空跟他分辨,只是言简意赅道:“他打我脸。”
“打你脸?”
“对,江湖规矩,打人不打脸。”
“江湖规矩?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条,哪儿的江湖?”
我正嚼着鸡肉,含混应答:“我不知道,我爹说的。观音寨中弟兄们练手,从来不打脸。”
将军听笑了:“你爹那是看你细皮嫩肉,怕给你打花了。那不是江湖规矩,那是你爹定的规矩。”
我三观遭遇出生以来最重大的危机,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苟延残喘着最后一丝骄傲从鼻孔哼出一口气——打都让你们打了,还说这种风凉话。
“你爹太惯着你了,才惯出你这三脚猫功夫和窜天猴似的脾气。”
窜天猴似的脾气——嘿,你骂谁能上天呢!
“我要是你,我就卧薪尝胆,练好了功夫再下山报仇。”将军道。
那也得我知道我功夫稀烂才行啊!你信不信,在观音寨中卧薪尝胆,就是练上三十年,我还是一样的稀烂。
因为观音寨中不止我爹惯我,寨中老小都惯着我。
蹲马步蹲一刻钟沈大娘就心疼的不行:“哎呦,可怜见的,你看这汗流的。哎呦呦,这没娘的孩子真可怜,都没人真心疼!”
我爹一听到这句话,就没法再逼我了。
我爹落草为寇前走南北生意,累死了我娘,一直对我们娘儿俩心存愧疚。
我对将军的自以为是一笑置之,夏虫不可语于冰,他这种国之栋梁怎么会懂我这种二世祖的痛。
我将自己的满腔忧思埋于鸡腿之中,将军又道:“转过脸来我看看,破相了没?”见我不动,直接上手扒拉了一下,我一把打掉他轻薄的手:“痛痛痛痛痛……”
将军低头轻轻一笑:“堂堂的观音寨大当家,打个架哭成这样,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