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泳从没见过他这样严肃。
在高强度工作中,王泳却感到阵阵兴奋。
跟飞行员不一样,他们能在前排座位看到最美的日出,最亮的星,最壮阔的海,最蓝的天。这是工作所带来的附属满足感。
而对王泳这样的地面人员而言,满足感只能来源于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
查不到的数据,终于查到了。
联系不上的人,联系上了。
被迫延误的航班,可以飞了。
就是这样大大小小的满足感,支撑着她。
大使馆那边在组织救援,将同胞们从各驻地带出来,沿路接送保障。因为人手严重不足,胡昊有次被喊去帮忙。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搞得定吗?”胡昊端详她,带点不放心。
王泳故意狠狠呲牙:“怎么信不过我?”
胡昊点中她软肋:“你信得过自己?”
从小,妈妈就反复提醒她,你是个普通人,你干不成事。她进入职场后,卖力演出没心没肺,只为掩饰自卑。她垂下颈子,又抬头:“总得让我试试。”
胡昊坐在车头插着五星红旗的大巴上,跟随使馆人员奔赴突尼斯边境口岸拉斯杰迪尔口岸。口岸与杰尔巴岛,大约有两小时车程。胡昊抵达口岸后,等待同胞过关,将他们领回机场,再组织上机撤离。
大巴驶向突尼斯边境时,气氛开始紧张。从边境那头传来阵阵枪击声。胡昊在车上颠簸了一路,透过车窗窗帘往外看,前方上空有直升机盘旋。他想辨认那是哪国直升机,但日光猛烈,无法直视。
身旁,钱乐闻摇着头:“前几天有几个荷兰士兵,乘坐直升机到利比亚打算直接带他们的侨民走,刚落地就被扣押起来。”
钱乐闻是驻利比亚的外交人员,到突尼斯协助撤侨。他比胡昊大一些,理着平头,戴着眼镜。他跟胡昊讲沿路跟反对派武装交涉的事,讲同胞们的遭遇。
他说,从的黎波里到这儿,路程长,且有大量武装力量盘踞,被称为“死亡之路”。使馆人员领着同胞们连夜赶路,遇上关卡,要一遍遍地跟那边的人说“我们是中国人,是来帮助建设你们国家的。现在遇到了困难,请放我们过去,请协助后面撤离的人。”
胡昊问:“管用?”
“管用。虽然路上危险,但中国人的待遇比其他国家的人好多了。我在口岸见过武装分子殴打其他国家的人。打中国人的有,但不多。”钱乐闻说,“只是抢砸东西的不少。”
胡昊总算明白,为何这次撤侨所见的中国公民中,不少人身上带有刀——为了防身啊。
钱乐闻在车上不说话时,就掏出手机,翻看上面的照片。胡昊发现那上面是个年轻温婉女子,抱着小婴儿,软糯糯在笑。钱乐闻说,这是他太太跟出生不久的女儿,“这里太危险,她们已经在希腊上船走了。我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