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言禧道。
路广只好入座。
言禧自己站着,一边捋衣袖,一边道:“老弟,你跟着我已有十年了吧?”
“回大人,”路广起身道:“再过两个月,就正好十年了。”
“我待你如何,还满意吗?”
路广一听这句问话,顿时心里咯噔一跳,打了个寒噤,想到言禧问他满不满意,实际是言禧对他已经很不满意,故而扑通一声跪下,额头紧贴砖石地板,道:“大人是下官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对待下官比我的师父师伯还好,不但让我一个江湖浪子做了官,还赏赐宅院,金银财宝也赏了无数。下官是个粗人,除了会打打杀杀,其余的都不会,做起事来不爱动脑筋,有很多事想的不周到,还请大人责罚。”
“你倒说说看,哪些事想得不周到?”
路广愣了一下,不敢抬头,心念电转,飞速想了想,道:“下官一下子只能想到三件。第一件是放狗咬死申籍的事,当时申籍伤得不轻,我想他逃不出七八条恶狗的嘴,所以没有认真监督,让他跑了。第二件,是在泰华书院,当时申籍、袁冬青、兰氏三个人放下小少爷,我没能第一时间擒拿他们三个。第三件,我去周宅抓人,不该托大,让周道生父子去请人,让申兰两个又从后门跑了。下官甘愿领罚。”
“就这三件?”
路广冷汗涔涔,以头撞地,道:“下官又想起两件。一件是在御风塔下,我没提防人群里有人怂恿民众上塔,导致府兵不好拦截,让他们到了顶楼,看到了不该看的事。还有一件,申籍放火烧了长春堂,我没有提前发现,提前阻止,是下官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还有吗?”
路广手心出汗,额头撞击地板咚咚有声,路广已不把自己的脑袋当做脑袋,而当做一个皮球,恨不得撞死在地上,几下过后,洁白的大理石地板已沾上血迹。他兀自磕头谢罪,道:“路广愚蠢粗鲁,一定还做了很多蠢事,只是自己看不出,想不到,大人眼明心细,恳请大人指点一二,路广一定仔细回想,改正错误。”
言禧却不说话。
路广的额头已经泡在一滩血水里,可他不敢稍动。
餐厅里静得连血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半晌,言禧道:“那好,我就跟你说说。咱们先从倪姑娘说起,不知老弟是否留意,每次我与倪姑娘好事将近,行将入港,回回都会听到你的敲门声。先是在你的路宅,洞房花烛之夜,浓情蜜意之时,长春堂起火,是你赶来报信。后是揽月楼,清风明月之下,狐裘锦衾之上,刘老夫人擅闯私宅,又是你赶来报信。这一回,生死纠缠之柔,嬉笑怒骂之刚,正是擦枪走火好时机,又是你携十万火急之事前来报信。若说三次纯属凑巧,老哥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