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禧早回过头来,见是刘老夫人,忙迎上来见礼。
老夫人哪里理他,抱着凤钗又哄又劝,又摸又揉,“我的儿,我的心脏”说个不停。
这时蒋氏和丫鬟婆子上楼来,一见言禧果真和凤钗在一起,醋意发作,她却默不作声,双手撑在腰上,慢慢走到塔楼中央,从鼻孔里“哼”一声,盯着言禧,却不说话。
三个老人和十几个婆子偷看蒋氏模样,都想着看她副表情,发起怒来怕是要震踏整座塔楼,都担心殃及池鱼,没一个敢喘气,都悄悄往暗处挪移,只盼着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言禧飞速瞟一眼贺氏,对众人道:“闲杂人等,都散了吧。”
众人正巴不得一声,没等言禧把话说完,都如过江之鲫,争抢着往楼下赶。动作快的,早已下了两三级楼梯。
蒋氏却慢悠悠地说:“都给我站好了。”
这声音像长了手,瞬间扼住了众人的咽喉。所有人都定在原地,脚没落地的都抬脚悬在半空,生怕弄出半点声响,引起蒋氏注意。蒋氏在桌旁的椅子里坐下,随手翻阅桌上的诗稿,漫不经心地瞧了两眼,大多不过尔尔,便扔了诗文,目光直刺言禧的眼睛,又不说话。
言禧早有预料,临危不乱。
他弓背含笑走到蒋氏身旁,托住蒋氏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掌心,道:“夫人,你误会啦。我见今夜月明星稀,风轻云淡,正是赏月好时光,因此雅兴大发,忍不住请几位老友来此一聚,抚琴酌酒,闻香吟诗,以记念清宵美景。只因我与三位尊者思路阻塞,难赋佳期,又闻儿媳受倪老弟熏陶教授,素有诗才,故提议请她指点一二,或可令我等茅塞顿开。”
“嗯。”蒋氏打断言禧,拖长尾音道:“‘故提议’,那么试问,是谁提的议?”
言禧眼皮子跳也不跳一下,道:“三位尊者共同提议,都想一睹倪氏遗风。”
那三位清客一听,心都不约而同地咯噔一跳,既不敢认,又不敢驳,都你看我我看你地等蒋氏发落。
蒋氏扫一眼三人,见他们都已老态龙钟,是读书人模样,不像色迷心窍的老匹夫,因此信了一半,把打人的念头暂时放下,道:“既然他们三个诗兴欠佳,需要领教倪氏遗风,那就让他们抄写《定安诗集》岂不更好。你叫他们滚回去,马上着手抄书,别在这丢人现眼。”
言禧忙打手势叫清客下楼。
老者颤颤巍巍,暗自庆幸,无声无息地滚下楼去。
蒋氏翘下巴朝凤钗一示意,又问:“那她哭成这样,又是为何?”
言禧倒杯酒递给蒋氏,蒋氏不接,也不看言禧,言禧只得端着酒杯道:“怪我考虑不周。本以为儿媳诗才横溢,应对作诗十分踊跃,不料她却喜爱独处,不喜与人接触。听闻家主相邀,她虽无心作陪,却尊礼守节,屈尊驾临。赋诗时,她以晚辈自居,不敢在尊长面前强出风头。我见她诗作平庸,忍不住训她两句,清客又有轻慢彼父之意,她少年心性发作,就伤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