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凤钗越觉庭院深邃,言宅之大,超乎她的想象。心想即便杀贼得手,想全身而退,除非胁生双翼。又想起言有信年幼懵懂,或许可以利用他,实现杀贼目的,并可挟持他安全离开言府。
正想着,忽见一座庭院,上书“恪勤楼”,婆子说,这是长公子年少居住地,现在州府担任赋税官,主管象州八县的税收,不常回来。从恪勤楼游廊左拐,稍行不远,又见一处独立大院,约有三进,甚是气派,不过也无人气。婆子说是太老爷和老太太的居所,两人现居乡下,多年未归。
一行人折而向北。
一座小院倏然映入眼帘,灯笼高挂,喜气洋洋,掩映在一片梧桐之中。正门引渡而来的溪水流经院前,蜿蜒绕到小院东侧,形成一湖,湖水一半在院内,一半在院外。溪水转过墙角,流经后院,汩汩向宅邸更深处淌去。河道两岸一排垂柳婀娜飘扬,柳叶橙黄,随风轻舞,与水中倒影虚实相接,金灿灿有如洛神凌波。
凤钗与紫鸢相视一笑,继而撇嘴苦笑。
过拱桥,见“青梅坞”牌匾上束着大红花,两旁各挑一盏大红灯笼,写着囍字,门页上也写着两个大囍字。推门入院,早有十七八个丫鬟穿红着绿,排成两列,跪于院门口专候凤钗,见新娘来,忙伏地大呼:“奴婢给少奶奶请安,少奶奶吉祥。”
凤钗吓了一跳,忙道一声“都起来”。
进院后,婆子关了院门,守在门外。凤钗倦极,直入卧房歇息,到房门口,听红毛鹦鹉乍喊一声“百年好合”,又吓一跳。进洞房后,将盖头一扯,在藤椅上坐下,方见卧房十分宽敞簇新,红烛红帐红被红桌椅,十分喜庆。一缕淡淡的梦甜香,沁人心脾。凤钗叫紫鸢倒茶,发现茶壶也是红色,壶腰上印着“囍”字。桌上放着一杆秤,也刷着红漆。
目之所及,尽皆祥祯。
凤钗越看越觉得烦恶,只是当着下人的面,不好发作,喝了半口茶,歪在罗汉椅上闭目养神。不想,片刻后竟打起盹来。
紫鸢疼惜主子,劝凤钗上床躺会,凤钗不愿。
东倒西歪半睡半醒地躺了一阵,不觉日已沉西,月上柳梢。凤钗忽想起自己已然跟人拜堂成亲,那小新郎年仅六岁,无须敬酒应酬,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便差紫鸢去打听,紫鸢命房里的丫鬟去问,丫鬟交代给婆子,婆子刚去不久,就牵着有信回来了。
有信一进厅门就吵吵嚷嚷地叫:“姐姐,姐姐呢?姐姐在哪?”
凤钗急忙迎上,道:“在这儿呢。”打量有信,见他脸上嘴上满是油污,左手里拿着一只猪蹄,右手举着一只蟹腿,嘴里大嚼大咽,不时将蟹壳咬下吐在地上。崭新的新郎官吉福袖口、衣襟沾满了红油和酱汁。
有信见凤钗自己把盖头掀了,也不纳罕,见了凤钗的绝世容颜,也不稀奇,只把房里的丫鬟都支使出去,神秘兮兮地像是有话跟凤钗说。见紫鸢不走,有些意外地道:“你也出去!”
凤钗忙说:“她叫紫鸢,跟其他丫鬟们不同,她是姐姐的好朋友。以后姐姐在哪,她就跟我到哪。你不能赶她走,好不好呀?”
“那好吧!”有信无心多想,一边把衣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凤钗手里,一边说:“老爷太太不让我吃东西,所以我偷偷拿了一点,回来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