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立即回答,在他对着身旁人说了一句什么后,那名太监捧着一份文书来到了沈华英面前。
沈华英的眼睛从太监的脸一直看到他双手平托着的文书上,那页纸上竟然是她叔叔的罪状书,洋洋洒洒罗列了整整十条,第一条就是沈烆身为守关大将,却亵渎职责,领兵与时家争斗,使得夏军趁虚而入......只是看了一眼,一阵恶寒瞬时掠过沈华英的喉咙,径直钻进胃里。
太可鄙了!
但她的表情变化很快,初时的惊讶过后,她眼中的颜色慢慢沉淀为八方不动的冷漠,眼帘不自觉微微上抬,在皇帝审视着她的同时还以同样锋利的视线,那种不卑不亢的神态令皇帝的唇角勾出了两丝锋利的笑纹。
“沈姑娘当真不知道朕的意思吗?”皇帝说道。
是要军权还是要维护叔叔身后的的名誉?
皇帝把这个选择摆在了沈华英面前。
对于沈华英的要挟忤逆,他没有展现天子的雷霆之怒,他只是缓慢而决然的将她脚下的路一一斩断,然后强迫着她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做出是前进还是后退的抉择。
杀人诛心,这大概才是皇权最为锋利狠毒的地方。
沈华英彻底抬起了眼睛,皇帝始终盯着她的脸看,他的五官棱角分明,线条冷峻,目光深沉不动仿佛落了层寒霜的古井,流转着不近人情的光泽。她沉静的看了一会儿,她很想报复似的说“臣女不明白,陛下!”
不过沈华英张张嘴,喉咙跟被塞住了什么的,说不出话来。
她面对的人不是别人,是这个天下最为尊贵,最为霸道,最为有权势的人,这样的人即使有天大的把柄被人拽在手里,也不可能全然被人牵着鼻子走。
沈华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她在皇帝给出的两条路上选择一条,要么要军权让叔叔沦为罪臣,要么维护叔叔的名誉放弃军权。
见沈华英久久不吭声,皇帝鼻尖压出一声颇具压迫性的“嗯”音,是威胁也是催促。
好久后,沈华英选择了军权。
她在心里暗暗想,皇帝加诸在他叔叔身上的这十条莫须有的罪名,她日后一定要一条条洗涮去。
“臣女明白了。”沈华英弯腰鞠了一躬,转身去取笔签字画押,宫廷中的上好狼毫笔,笔杆是玉质的,细腻素洁,触感温润。不过这些沈华英都没能注意到,她唯一感觉到的是自己的颤抖,她握笔的手以及心都在颤抖。
舞姬敛袖不敢舞,百官投箸不敢食,四下都是静悄悄的,唯有沈华英手上的笔游走不停,发出不绝如缕的沙沙声,那声音很轻,很薄,在辉煌的烛火里孤独的漂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