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人，也不是她喜欢的集体。这又有什么可隐藏的呢，初次就是这么个初次，没有什么遮掩的。

“好了，也算到各个科室走了一圈了，都记住了吧？”高主任松了口气不如说妍妍松了口气，这种介绍有无必要，她也怀疑，他喘了一口气，“下次办事去其他办公室，能找到门儿吧？”

“嗯，……那我选电脑？明天能到？怎么支付呢？到付？”妍妍说，“要不要打给财务购物清单？之后报销？还是申请他们买。”她一连串问了五个问题，高主任瑟瑟来不及回答。“发给他们吧，哦不，你把链接发给我吧。”他把手机拿出来，露出了联系码。

要说到现代办公的几大软件，除了邮箱，第一是 QQ，好像是公安爸爸的，什么案件的犯罪人物关系都能查出 QQ 记录，后来是飞信，2015 年左右流行微信，妍妍也刚用，然后是更专业一点的标配内部系统企业号，在线请假汇报工作，可以垂直管理，其实也没有把工作的效率提高，倒是多了好多没必要的事，在迟到早退问题上倒是像个把门的，拒绝一切关系户不到岗只挂名。在过去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的年代，事情的进步真的不慢。她把一张仕女图的头像下面的“我的二维码”打开，又关闭了说，“没事，我来扫您吧！”扫一扫，添加成功，她看到了一个很二流的头像。高旺，这名字起的，也是艳俗艺术。

从第一天到第十天，妍妍都在适应新的环境和周围的人。那些职场的流走犯不需要用这个过程，因为他们是机械型人物，彬彬有礼，炼就特别商务，随时来临随时跳动，她不行，她的心就像四川的箩筐，用竹子一点一点编织的，很细。这十天没有下雨，七月很热，旁边市场门口的垃圾发出很臭的味道，隔两条街的道路要比郊区的河堤矮个十米左右，丧尽天良的开发商把楼房和紧凑的广告页上的别墅修在离防洪堤坝几米的地方，他们不需要预测，在售卖的时候不被河流的涨水淹没就好。突然下雨的那天，雨水在那条街据说没到了人的胸，可现代老百姓有自己的苦，毕竟好多年的积蓄都在房子里了，也只能忍着住，忍着住在一下雨车就不敢开回家的一条路上多为难呀，是不是发动机就被淹，车辆报废。他们不谈夏天和暴雨，不愿意一次又一次证明自己的智商，只把这些大雨推给老天爷，妍妍就想，老天爷没有让百姓把房子修在河堤低十来米的旁边啊！因此，每逢下雨，浑浊的雨水淹进那条路小区配套的商服一层，服务员们紧闭着门，不停扫水，外面滚滚的水流将街道上的垃圾冲走。居民们要靠每一场雨冲刷这常年的泥泞的街道吗？是的。尤其是妍妍上班这栋楼旁边的市场，在过去十年承包了方圆五公里的生鲜供应，批发零售一体，那种生鲜的批发市场，人们都知道它外面的路有多脏。

连续晒过第十一天，第十一天下暴雨的下午，她从厕所出来回办公室的时候，副总就像外面的雨水一般，忽然走在她的前面，带着某些脚步的声响，咔嚓咔嚓…她很轻的脚步继续往前走，放慢一点，要合适的离领导远一些，她这十天一直在处理新电脑的软件，要说这在营业厅的时候，普通的配置是绝对够用的，登录内部网页，缴费什么套餐作业的很简单，最近几年从 win7 流行到 win10，这么专业的问题谁能知道啊？她又不是修电脑的，或技工。所以电脑到了桌子上，她开始安装各种办公软件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啊，怎么都不兼容啊，然后带着一脸笑容问旁边的高主任，他竟拉下一副黑脸道，“你自己选的，自己处理。”这是不是作为领导有点过分啊？妍妍感觉，真是又一年的不顺啊，水逆期？

走在楼道的这一分钟，她的脑子里还在琢磨这件事，还有几个软件还在找序列码，以及 600 多节修照片的课程没有学习完，不是要学习拍照，剪辑重要会议视频等等？这是高主任新安排的活儿，这些东西她之前哪里接触过。0 基础教学才适合她。前几天她吃力地下班后把电脑搬到自己的后备箱里，因为不想刺激自己的内心所以不愿意和高主任多说话，她决定把电脑带到街上小店铺里去重新换系统，显示器好拿，薄薄一层，可主机就沉了。她抱着主机和各种黑色的标准线下楼的时候真想辱骂人。系统换好了，又一层一层楼的抱上去，要说在家当个家庭主妇有什么不好呢，非要到市场里来做一个什么职业女性，弄个精英又能怎么样啊？整个电脑费了她一周多的时间，手里工作也没闲着，修改一些文档归类的小活，写一份网站的修改意见。她实在什么都在新的开始，这个开始比年轻人，刚毕业的小女生困难了一点。这困难又无人能懂，哪怕是最好的多丽和张桂兰，也是不懂的。

“对对对，你叫什么来着？杨…？”副总名字到了嘴边，还是没想起来。他突然就扭头看到了她。

其实妍妍也可以没想起来他，一下子认识这么多同事，谁能分得清，又不是搞特务的。可她看他那件纵向小条纹衬衫，一条韭叶蓝，一条韭叶正红，穿插在白色的衣衫里，换了件衣服也认识他就是那天第一次她入职认错的副总，印在脑里。盯着他的衣衫有所冒犯，她把目光提到他的眼镜框上，仰着头。

“杨妍妍。”她准备溜走，领导记不清职员的名字，理所当然啊，领导事多。

“等等，那个，照相的事筹备的怎么样了？”他接着问，怕是她的身上写着“照相”两个大字吧。

“刚把电脑的系统弄好，不好弄呢。”她笑笑。

“？”这种高素质人才都不爱说话吗？他提了提眉毛，一脸严肃，估计很纳闷，装个电脑程序这么难吗？如果是他，那确实简单。可他也不用台式机啊。领导用什么电脑，每天把觉睡好保持头脑清晰就好。

“到我办公室来。”他扭过头继续往前走了。

（怎么这么倒霉啊，这是到办公室汇报工作吗？这什么都还没开始呢，总要一件一件事情办，自己又没有三头六臂，惊悚不惊悚。）她瞪了下眼睛，提起一口气，去就去嘛。手里已经有点技术，还怕开个相机吗？

上个周末，当她约见大学同学失败后，同学驻外跟着新闻呢不在北京，对方介绍了一个干活的非常老实的师傅，适合多年不碰专业的自己，“现在你不要云里雾里学什么专业的，我给你那个哥们儿的电话，他一准能教会你，像你这种多年不上道儿的家庭妇女……哈哈哈”，同学毕竟是同学，还是那么讲话实在，介绍的师傅愿意上门到家里教她一个周末，他们在步行街吃了一顿，妍妍请客吃火锅，那憨厚老实的大哥，过去是修空调的，谁能料想。这种起步，同学说，新闻摄影的那些理论同理推论过来就能用，一样的呀，相机的结构这个师傅讲的通俗易懂，包教包会。师傅坐在公园讲了个遍，带着他修空调习惯性拆机的流程把一个回收拆开的 4D 带着，相机分成几大块儿，这块和那一块儿的关系，光怎么进去，在板上反射，怎么印在里面的画框里，有没有延时，怎么拖影摄影，虽然没有专业用词，原理她是知道了。曝光和补光，像素块，运动模式，焦点，层面，她也略知一二。花了一千块不算多，按婚礼的拍摄工钱五折，两天时间，走的时候还免费把新搬入家里的旧空调加满了氟，从此妍妍知道了氟有多便宜，一个空调不过加满 5 元成本就够了。就算再过几年，20 元也够了。哎……至少现在她拿着相机就能上手开机，不管什么型号，开机试着拍几张还是不怕的，尝试嘛。并且她对按钮的自动模式下的各种样态都有自己的理解，虽然照的不太好，可基本新闻摄影是够了，又不是艺术。说到手动和自动，专业人士当然都是手动给数值了，目前她还是更相信机器些，像眼下这种雨天阴郁的光线多少数值的室内补偿，她还真背不下来。

“坐。”副总回到他的椅子上，第一把手机掏出来，第二把烟掏出来，第三把火机按着。

仙人掌这种植物不浇水也能活得很好。她看那窗台的仙人掌，又礼貌的坐在人造皮沙发上，挺直了背。

“工作有什么困难吗？”实质是他问刚刚入职的员工有无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