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印象中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
男子许是觉得房内的尴尬气氛甚重,寻了个借口出去。随着房门关上,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窗外传来水声,她转头一看,是一条清溪。月光下,一座小水车因水的带动而缓缓转动,奏成了一段独特的旋律。长期的逃跑,长期的紧绷,突然间安静下来让她有点不适应,甚至感觉这周围都是假的,是她掉进湖临死前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实在没心思欣赏窗外的美景了。
身体的疼痛有些微减缓,她盯着桌上的那碗药,不禁有些出神。黝黑的药汁伴随着一股独特的药香,让人想起去年冬天阿娘给她熬的那碗药。她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寒风无孔不入,从门缝,从窗台,从屋顶,风就像是铁了心要和她们过不去,她躺在床上,疼痛让她不得不缩成一团,这种钻心的疼痛伴随着她的成长,她还没学会走路,就先学会了喝药。
阿娘把家里最后一件能换钱的物件拿去换了药,也只买到了一剂,可她就像个无底洞,多少的药都补不了她那因为怪病亏空的身子。那时阿娘双手捧着那碗药,因为不想浪费那个冬天仅有的一点温暖,特意找了块布盖在药碗上,热气从缝里钻了出来,阿娘用手堵着它,双手都被烫红了,但她还是像把一颗心捧到自己面前,捧着那药温柔地说:“囡囡,把药喝了,喝了就不痛了。”
其实那药有几分效力,她们都心知肚明。但阿娘还是想用钱买个安心,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阿娘自己。
想起来,那个冬天的药是那么的苦,可她喝起来却是甜的。
一滴泪珠打在她的手上,拉回了她的思绪。
手里的药渐渐凉了……
她赶紧擦了擦眼,一股脑把药喝了。少女掀开被褥,发现蛇咬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身上受了伤的也都一一上了药。她把碗放在边上,不胜药力,睡意渐沉。
屋外是寂静的夜,只有溪流和虫鸣的声音,但她的梦是不平静的,刻骨的过往一直在撕扯着,让她眉头紧锁,浑身紧绷。
方入睡没多久,轻微的推门声把她吓醒了,她绷紧身子,瞬间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男子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能从这眼神中感受到杀意,室内的温度也随着他的到来锐降了几分。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只见他打开一个柜子抱下一床被褥说道:“看来你已经好多了,不过夜深露重,你注意些,莫要着凉。早些休息,今夜我在隔壁,你若有事便喊。”说罢便拿起药碗离开房间。
她朝他背影说了句“谢谢”。
摸着柔软的被子,就像是乞丐突然得到了一顿饱餐,有些意外,又有些无措。作为一个深知严寒为何意的人,她从外到内只有极冷和极热,那种煎熬就像生命中只有寒冬和酷暑,只有不发病时才是短暂的春,虽然被褥无法给她带来温暖,但心却因为这被褥暖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