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仁端坐在车马里,支起木窗看着车马外空荡的街道,周遭冬风呼呼迎面,吹的他头脑冷酷无情,他决定要讨厌曲昭到底,从今日她出现在大理寺起,他就要板着脸单方面和她冷战。
结果曲昭翘班了,她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颇有自知之明,于是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大理寺,大字不识几个的她还道貌岸然的托家里小厮送了一封找人代写的告假信到大理寺,信里小楷工整,字迹清明,写着她这几日要留在府邸里学着如何对一个人负责。
这个人不是宗仁,是狼崽。
因为狼崽不喜欢诗书礼仪,曲昭便做主辞退了教书的老儒和教礼仪的姑姑,这几日要给狼崽安排武道师父,俗话说找错师父,十年白学,因此曲昭必须亲力亲为,至于那个用完了可以不要的宗仁可以自己随便呆着。
宗仁看完信后,指尖轻颤,到底还是仔细折好放回,摆在案几上。
他端坐在案几后,抿了抿唇,还是决定按部就班的点好熏炉,烧好滚水泡茶,摊开卷宗干活。
只是宗仁才摊开卷宗,思绪就随着熏炉里升起的缈缈白烟飘到了屋檐顶上,他想起了他短暂的半日幸福,他眼尾发红,骨气拉垮了一半,曲昭怎么还不来找他道歉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做错事都不用道歉的吗,大理寺可是讲究律法的地方,她好赖是在大理寺当差的,凭什么不遵守规矩。
半晌,宗仁自己想明白了,她本来就不是为守规矩而生的人。
夜里,宗仁留在大理寺与士官们用膳,神色清浅,夹了一口菜进口嘴里咀嚼,食之无味,他轻轻叹息一口气,曲昭都矿工一日了,想见她了,他都已经气呼呼等了一天她的道歉了。
桌上最没眼力见的士官阿肆,忽然就举杯敬宗仁,他了解大人如了解他的身体,酒过喉头热意滚滚,有人故作冷酷来掩饰悲伤,那必定只能是发生了一件事情,他不吐不快,“大人节哀啊,无论昭昭姐抛弃不抛弃你,我阿肆都是你最尽职尽责的车夫。”
桌上最会跟风但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士官阿陆见士官阿肆谄媚,他颇为看不起的说道,“大人,我阿陆不仅可以为大理寺尽职尽责,还能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为你封口保守所有的秘密,发生了什么事,你敞开来和我们说,大伙儿与你一起分担!”
桌上最木讷蠢笨的士官阿期刚刚接受过家里人的敲打,在官场行事要学会察言观色,不做出头的那一个,也不能做掉队的那一个,要讲究中庸之道——附和,同时说话须得讲究点到即止,朦朦胧胧,切记不可过分直白——懂得含蓄之美,于是阿期清了清嗓子,“敬月亮,敬大理寺,敬大人,敬昭昭姐。”
宗仁神色未变,放下手里木筷,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茶清口,“近日大理寺后山的雪融了,黄土地上有些湿滑,你们须得小心些,别摔到腿了无故旷工。”
其实桌上没有士官听懂了宗仁此言何意,但全部附和道,“大人,感谢您突如其来的关心,我们一定小心注意,不会滑倒的!”
宗仁点点下颌,“嗯,那就都起身吧,去跑二十圈再回来。”
“啊?”桌上顿时一片哀嚎,但没人敢质疑,全部都认命的起身离去,生怕走完了又要加跑。
而后,宗仁从袖袋里取出罪兔,给它套好兔鞍兔具兔绳,牵着毛耸耸的猪找找往大理寺外走,“我们去找妈妈。”
宗仁抵达将军府外时,已经夜深,巷子里黑漆漆,只有将军府邸门口两盏染着光影的灯笼迎风轻晃,他孤零零的站在府门石阶下,宛若一株脆弱的小黄花,蔫蔫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