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一前一后快速挤过人流冲入售票大厅。破烂的大厅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脏兮兮的地面铺上报纸坐着没处安身的旅客，大厅上方悬挂的“热烈庆祝香港回归”字样的标语无力的耷拉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看着排到大厅门口的购票队伍，高瘦些的年轻人绝望的呼了一声：“我操！”。他穿着单薄的一身黑色运动服，脚着一双当时非常流行的“回力”牌白色运动鞋，长相很是英俊的脸上有些红肿，特别明显的是一只眼睛淤血肿胀，半张开的眼皮，转动着血红的眼球，可能由于奔跑和着急脑门上渗出了细细一层汗珠。

旁边稍胖戴着眼镜长相很是白净的小伙子急切的说：“亮子，这样子要排一个钟头啊！”他用手轻轻刮下额头淌下的一滴汗珠说：“走，到售票厅外面去，用老办法！”

两个人走出售票大厅来到旁边几步远的出站口。出站口也是人满为患，两人低着头在凌乱的脚步下搜索，眼前是满是形形色色的鞋子，有摩登女郎的高跟鞋长筒靴，有锃亮的皮鞋，有小脚老太太的布鞋，有连鞋带也没系脏污的解放鞋……

两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几张粮票一样大小的白色硬纸片。叫亮子的年轻人挑选了两张放入口袋对另一年轻人说：“陈炜，你别送我了，抓紧时间回去吧。回去给我爸带个话，告诉他我辞职不干了，让他不要为我担心，我要出去闯一闯，不出去闯一下我不甘心，我到了江城安顿下来会给你联系的。”

叫陈炜的年轻人说：“好兄弟，放心去吧，小心点避开公安，上车主动补个票。”说完把口袋里的一把零钱全拿出来一把都塞进了亮子的口袋，亮子也不客气，一只手按了一下陈炜的肩膀转身走入拥挤的人流。

正值火车春运高峰期，进站口人流如潮。叫亮子的年轻人手随着挤成一团的进门队伍一步步挪向检票口。身边不时有“黄牛”肆无忌惮的高声叫卖着各地的火车票。在进站口亮子捏着刚在地上捡到的火车票的豁口处，检票员看也没看就在已经剪过一个口的票上又补了一剪刀，他顺利随人流涌进了站，坐上了开往江城市的火车。

披上外套，靠在两节车厢之间过道旁的亮子，身边挤满了没有座位的旅客，大包大包的行李侵占着本不富余的空间，挤的没有下脚的空。旅客们大声说着话，吃着自带的食物，有的旁若无人的大口抽着烟，空气中弥漫起呛人的烟味加上各种食物混合的气味，让亮子的心情更加郁闷。

不远处一个一两岁的孩子高声啼哭起来，年轻的母亲厉声训斥，孩子哭的更响了，嘈杂的环境，污浊的空气让亮子心情坏到了极点。他转身面向窗外，列车慢慢起动，看着眼前流动的风景，仿佛又浮现出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场打斗。

他叫高峰，名字是父亲取的，父亲高厚君是中学教师，取“山高人为峰”给他取名高峰，希望儿子能勇于攀登成人成才。由于他是早上天快亮时出生，他母亲给他取个小名叫“小亮”。

和他一起白净稍胖的小伙是他的好友陈炜，两人上午约好到县政府篮球场打篮球。九十年代的县政府朴素而开放，只有一个看大门的老大爷，政府西半边是食堂和篮球场，高峰和陈炜到时已有几个人正在打球。平时在这玩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基本上都是熟人，但现在是春节期间，也有一些平时在外地上学工作的游子参与进来，篮球场上多了两张不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