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比得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陆思文不留痕迹地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框。他今天换了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看起来斯文有礼,端正文雅。
“正赶上安安离婚又丧女,你可逮到了机会。”周远挤了挤单眼皮的小眼睛。
陆思文撇起左边的嘴角笑了,这个笑让周远脖子后面的汗毛瞬间都立了起来,“周老师,你想明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到学校上班吗。”
周远没有说话,他不是没听说过陆思文的攻击力。“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让我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你吃不了兜着走。做人嘛,主要是怕丢人。”
如果前一句话陆思文还带着调笑的口吻,后一句便是郑重的威胁。陆思文想扒点什么事情,从来没有空手而归过。周远也担心自己晚节不保,何苦在这里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于是他彻底闭上了嘴,闪到一边去了。
还没有离开现场的蒋学锦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他离得远,没听到二人的对话,但陆思文脸上的表情却吸引了他。男孩打眼看文质彬彬,行动起来又像只刺猬。正在蒋学锦走神的时候,胡令安端着骨灰盒从室内走了出来。
胡令安穿一身黑衣,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和西裤,中分披肩的长发被微风轻轻地吹起来。蒋学锦的心跳猛然加快了几下,他很确定,他见过胡令安,在车祸发生之前。在哪里,他不记得。然而女人身上这种疏离的清冷感让他感到异常熟悉。
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戚和朋友朝胡令安围了过去,大抵说了一下安慰的话,道过别以后,渐渐都散去了。韩真的父母把纸钱和纸衣交给胡令安,也匆匆离去,像是想赶快脱离这伤痛的气氛。很快,现场只剩下在远处等待胡令安的陆思文一人。
“我去给小曼烧一点东西。”胡令安的胳膊上挂着两大袋子东西,手里稳稳地捧着骨灰盒。
“嗯。”陆思文伸出手,示意让胡令安把东西分给自己一些。
“韩真的父母还留了一些东西在焚化场,你一会拿那些吧。”胡令安的眼里仿佛有海的深沉。蒋学锦也没有走,他跟在二人的身后。这是他最近除了弟弟的葬礼之外,参与的最长的一场葬礼。其他人的葬礼,他只是走一个过场,行礼之后便走了。此时他好似被什么感情绊住了脚,走不动了。
胡令安蹲在地上为韩芷曼烧纸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陆思文也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地陪着她,像一个听话的好学生。烧完东西,陆思文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包新的餐巾纸,递给胡令安,胡令安很快擦干净眼泪。
“老师,或许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依旧热爱生活吗?”陆思文托了一下眼镜框,眼镜片后面那双琉璃色的瞳孔,带着淡淡的残忍,划破了空气中的沉寂。焚烧的烟火味顺着风势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