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接着说:“那是她把我整的最惨的一次。”
“有时候对某种东西的恐惧就像渴了想喝水,饿了想吃饭一样,是本能。每个人都有让自己害怕的东西。比如,我妈怕猫,连猫叫都听不得,一听见猫叫就起一身鸡皮疙瘩,看见活的猫就浑身痒,像是猫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在给她挠痒痒。我还和我爸背着我妈讨论过,我们都觉得她上辈子十有八九是个母老鼠,所以这辈子本能怕猫。”说到这,陆檀都没发觉自己在笑。
陆檀从来没对吴恙说过这么多话,还提到了她的父母,听起来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自己手中不停转动的笔,好像是在和笔讲话。
吴恙看着她的侧脸,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侧脸。
他问她:“陆小猫,那你最怕什么?”
她答他:“吴恙,你别这么叫我。”
他又问:“那你到底怕什么?”
她再答:“蛇。”
第二十一章
“南方的小桔灯,你好!我是来自北方的小桔灯。最近和身边的人聊天,聊到了关于“怕什么”这个话题。我跟一个人说,我是怕蛇的。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和我关系近一些的人都知道。想到我还没有给你说过,所以这次我的回信中,就说一说吧。
小时候,我父母带着我去秋游。我们去了郊外的一个野公园。我记得那里有很多五颜六色的野花开得很好看。大人们准备野餐的东西时,我就蹲在不远处一个花坛旁,看着一只小蜜蜂,在花丛中,飞到西来,飞到东。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草丛中有一抹不一样的绿色,那绿色盘成一个圆,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油亮亮的光。更特别的是,那绿色上还规律的盘布着黑色和红色的花纹。待我反应过来那是一条蛇之后,我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我想转身跑掉,结果刚一转身就看见前面两三步远的地方横着另一条蛇。它通体黑色,比刚才那条粗很多。它吐着它鲜红的舌头,也在看着我。
在那个还不完全理解死亡的年纪,我觉得自己要死掉了。如果我死掉了姥姥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她会伤心的哭鼻子,就像姥姥有时会看着我姥爷的照片,偷偷哭鼻子一样。想到这,我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爸听见哭声,立刻跑了过来。之后,他明白了我为什么哭泣。
然后,他开始跟那条黑色的蛇讲话:“我女儿怕你,不敢过来,麻烦你挪一挪,让我过去把她抱过来好不好?”
不知道那蛇是听懂了人话,还是觉得我的哭声太吵,竟然真的就吐着舌头爬进了草丛里。秋游也因为我死活要去找姥姥而不了了之。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爸也怕蛇的。我问他为什么敢和蛇说话,他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我还问他那蛇爬哪儿去了,他说蛇也怕我们,蛇也想回家。
这些年,我不常看见蛇,我想即便我看见了,应该也不会再怕到哭鼻子了。但是在我的噩梦里,蛇是常客。它们会把自己盘成一个圆,在我面前悠哉悠哉地列队而过。突然其中一条就脱离队伍,变了身形,张嘴吐舌,朝着我冲过来。然后我就会惊醒了,立刻发现,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我通常不敢动,身体要僵硬好半天,才敢把自己缩成一团,躲进被子里。好像只要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就可以不被任何人或事伤害,那样,就没什么能让我害怕了。
不过还好,这样的噩梦不常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