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子早就死在了二十多年前,世上再无霁月公子!
这个世上只有韩府的葛管家会一如既往地称他公子,固执得二十年如一日。
余影揉了揉剧痛无比的左眼,说:“葛叔,她是我的妻。”
说罢,捧着沉重的墓碑蹒跚着挪到最左侧的坟前,扬手佛去坟头的落叶,又用铲子掘土,折腾得满身是汗,方才将墓碑立好。
碑上落着四个字:霁之爱妻!
沧桑的手抚着墓碑,静默良久,久到眼角逐渐湿润,而后返回去篆刻其它碑石,这里的每一座孤坟都将有它的名字,或姓韩,或姓褚。
老仆看着余影手上的血迹,不忍地别开头:“公子,这么多人,你如何刻得完,不如交给……”
余影打断他:“日子还长,慢慢刻,总会署上名。”
这件事,他想亲手做,不愿假手于人。
他已经假借了太多人的手,唯独这事,需由他自己做。
就这么刻到日暮西下,周围的光线彻底黯淡下来,将马继坡映着越发诡静。
余影扔了篆刀,推开木屋,里面难闻作呕的气息让他皱了皱眉头,步伐却未停,径直走了进去。
被称为葛叔的老仆在余影进屋前,早已在各个角落点满了灯盏,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但再亮的光线,也无法驱散屋里让人恐惧的一幕。
木屋中央放着一方大瓮,瓮里困着一个人,四肢被砍断,舌头被割掉,只能发出吱唔的声音,眼睛完好,耳朵亦未被受刑,勉强可算作人彘。
谁能想到已死的陈国先帝,却沦落为这副骇然可怖不人不鬼的模样?
傅世行白天昏睡,待到晚上才会恢复片刻意识,此时一看见余影,一双浑浊的老眼怒到凸起,几欲凸出眼眶,眸底猩红血色,对着余影一通怪叫,却无人能听懂他说得什么。
余影欣赏着傅世行的痛苦,而后坐在他面前,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连大仇得报的快意都无,他只是缓缓地开口:
“老东西,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