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就听到那将军叫道:“放箭。”
顷刻间箭矢如雨,数百只箭从不同方向射向庸贤楼。云瑾瞧不见楼前发生了什么,却见到青锋营的士兵从门口鱼贯杀入,里面厮杀声又起。
安计略却有些意犹未尽,将自己往前又站了些,笑道:“除恶勿尽。”
云瑾怔怔地听着这四个字,眼里竟然不知不觉地掉下了泪。她扶着船舷,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下来,重重地喘着气:“柳姐姐,梅大哥……”
“夫人应该高兴才对,”安计略笑看着眼前的一切,居然侃侃而谈起来,“在下一举便将绮绣帮和葛妙坊这两块庸州顽疾剿灭,顺便也整治了庸州的那一群蠹虫官员,庸州得治,国库便会更加充盈,皇上便能施展开手脚,去处理旁的问题。在下这一招,不可谓不是一举多得。”
他口口声声说得,都是朝堂之上的家国大事,亦像是在谈论与人置换的货品,却不是这眼前这一条条与云瑾息息相关的人命。云瑾心中愤恨无比,猛地推开他,他却一把抓住了云瑾的手臂:“夫人去哪里?你不要命,在下还要命。若你出了事,在下拿什么赔给皇上。”
他紧紧地拽着云瑾,丝毫不放松,云瑾挣脱不开,只能被他困在船头。
庸贤楼里不时传来一声声的惨叫声,云瑾怔怔地听着,整个人只是发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青锋营的士兵从里面又一个个退了出来。云瑾趴在船舷上,摒着呼吸瞪大了双眼,瞧见他们中间有一点红色飘动。
那应该是一名女子的红裙。那名女子,爱穿红衫、快意恩仇,对云瑾也极是关照。可她……却是被他们抬着出来的。
云瑾不敢再看,捂着嘴巴,泪水滚珠般落下,喃喃念道:“柳姐姐……”
远处有把苍老的声音高声叫道:“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云瑾听这声音熟稔,抬起头来,瞧见书院的古老夫子,踉踉跄跄地从兵士中穿过去,走进庸贤楼。片刻之间,庸贤楼传来他一声凄厉的高呼:“攸宁,我的孩子……若松……”
云瑾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得沁出了血。她的脸上反而变得木然,而没有表情。
安计略叫船夫开船西去。庸贤楼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上是浩蒙的天空,下是茫茫大地、滔滔江水。
风吹,雪花落。
风吹花落,人亡人消。
天地无情,万物不过刍狗。
无论落下多少的雪,死了多少人,都是寻常的事。
安计略已经坐在船舱里,烧起了水,煮起了茶,茶香味溢在空中。
他很悠闲地喝下一口茶,笑眯眯的,扬声对云瑾道:“夫人还请节哀。”声音却更似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