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大妄为,实在是胆大妄为,”突然间,衡俨的手高高举起,怒声道,“庸州的收成,三成归朝廷,七成归他们,我都尚可忍耐。他们竟然还敢贪心不足……”
蓦然间,云瑾仿佛见到他在朝廷上乾坤独断的样子,那是她从来也不曾见过的另一面。
天子之怒,可是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她叹了口气,将挈燕收入怀中,将竹篾剪刀收到角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又提到夏葛和葛妙坊。
她干脆走得更远些,坐到角落里,自己去绑风筝。不知是无力、还是无心,总是绑的太过松散,只好一遍遍拆了重绑。过了好一会儿,屋门打开,安计略匆匆走了。
衡俨背靠着窗子坐着,如常阖着眼,手指在茶几上轻轻叩着。上面还放着一个银锭,也没什么特别的,云瑾拿起来瞧了瞧,下面是空的,中间还挖了好大的一个洞。
“这是什么?”云瑾悄声问。她不明白一个银锭为何会让衡俨这样震怒?
他没有说话。
云瑾将银锭放了回去,笑着道:“这个洞是怎么弄得?好好的银子怎么能挖出一个洞来?”
“用模子铸出来的,”衡俨睁开了眼,冷声道,“外面为真银,里面中空,灌以锡铜,下面再以白银封上。普通百姓,谁能分辨?”
云瑾愣了愣,又拿起来细看:“是夏葛做的么?”
衡俨轻轻哼了一声,又阖起了眼。
云瑾从厨房里端出饭菜,一样样摆好,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他的指扣慢慢停了下来,才去拉他的手:“饿了么?先吃饭……”
衡俨不说话,仍是垂着眼沉思。又过了片刻,他回过头看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他急忙握住了云瑾的手,柔声道:“对不住。我也没料到安计略会来,扰了你的兴致。实在是这事太……”
云瑾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你的事情要紧。”拉着他坐到桌边,把碗筷递到他手里。
衡俨和声道:“明日我陪你去庸贤楼取药,好不好?”
云瑾笑着点了点头。
翌日云瑾出门时,头发上系上了两条青丝带,随风飘着,就仿佛杨柳在风中摇曳。
是衡俨心血来潮,非要她解开梳好的发髻,他来帮她系发带。
可解着系着,一切便又乱了套……
等到描完眉、点过绛唇,终于打点妥当时,早已日上三竿。
两个人慢慢地朝着庸贤楼走去,庸州城也已经热闹起来了。
有人在街边卖新鲜的柑子。云瑾嘴馋,非要买上几个。卖柑子的老汉帮云瑾挑鲜甜的柑子,衡俨就在一旁等着。
忽然旁边一大群人涌来,将云瑾挤得坐到了地上。
衡俨急忙扶起了她。两人抬起头一看,原来昨日那些闹事的桑农又跑到街上来了,仍是一边举着锄头,一边叫嚷。
人群一拨一拨地过去,便似汪洋一般,无穷无尽。
衡俨拉着云瑾坐到了老汉的旁边,冷着脸瞧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