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思忖许久,将信递到高中举面前。高中举虽有些奇怪,但仍是接了过来,瞧过之后,叹了口气,又将信交回给云瑾:“师姐舐犊情深,这信你自己收好吧。”言下之意,却是人死罪消,他对云瑾娘亲从前之事,不欲再做追究,更不会告知章华清。
云瑾无奈苦笑,想将信放回,手指一碰匣子,忽觉匣底略为松动,她想了想,用拇指在匣底使力一捏,这匣底竟然被对折提了起来。
原来匣底竟然只是一个夹层,下面还有乾坤。
下面依次放着的是一本书,三封信。
云瑾拿起书随意一翻,里面按天下州郡分篇归置,每章内详述当地的天文地理、河川矿藏,兼有兵家攻守之势。在缙南这一篇中,还记载了缙南息霞山盛产火油,以及火油提炼之法。
想必这就是先皇和楚王都想得到的风物志,只是封面空白,还未来得及取名。
另外那三封信,下面两封并未写字署名,最上面那封,信封上写着“吾妻琇莹亲启”。
琇莹是娘亲的闺名,字也正是爹爹云休手迹。
信的背面用火漆封住,显然娘亲并未拆看。
云瑾长吁了口气,轻轻撕开了信。爹爹的字行云流水,行间整洁,偶有涂改,倒像是深思熟虑后写下的:
“琇莹吾妻,
聿王为人,其心大,其志不坚;外宽而内多猜忌,实非明主。汝为聿王谋事,举步维艰,更有与墨剑门反目成仇一日。余心实不忍,乃赴楚王府谋事,一为著书,更为汝谋脱身之计。
岂料聿王狼子野心,竟至于意图弑父夺位,且被人欺诱,诉诸笔端。他与谋事者往来书信,余已先楚王一步而得之。
他得知此事,必教汝来夺信害余。
余甘愿而死,汝不坏主仆之义。匣中一书,余新近著成;聿王之书信,汝可留而挟之,使其放汝与青鸟离去。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余于梦中得汝、得青鸟,一十六年,平生愿已足。
汝与青鸟,当效庄子鼓盆而歌,休做俗人状。
云休绝笔。”
云瑾怔怔地看完爹爹的信,心中又惊又惧,连忙又展开另两封书信,果然是聿王与人商议意欲谋逆,其中一封,更有“诛无道,夺其位”的话。云瑾想起聿王临死前,说多人因他而死,他内心难安,他更叫着“先皇”两字。那时云瑾心中虽然疑惑,但绝不敢想到聿王弑父之事上去,可这两封信却是聿王亲笔的铁证。
爹爹早已知晓娘亲的身份,生怕娘亲将来事情败露难以在墨剑门立足,故而一心为她谋划脱出牢笼。他与关至臻的书信往来中,从来不提与娘亲有关之事,或许也正是处于为娘亲遮掩之意。
毕竟吐露越多,便容易叫人瞧出破绽。
聿王被楚王逼迫多年,再无耐心等待,决意害死自己的父亲以图皇位,可他行事不密,被楚王拿到了他的谋逆罪状,又被爹爹中途截获。爹爹当即便将桃夭九针交托给关至臻,又写下这封信,同娘亲说清真相。而他自己,却甘愿受娘亲蛇毒相害,只是服下拖延的药,意图护送娘亲和云瑾到广湖,以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