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后又阴沉沉地笑了,“就算你们诩俨能再娶上千个万个美貌的女子,又能如何?如今坐在乾极殿里,握着诩俨生死的,终归是衡俨。”
贵太妃垂眼望着手里的步摇,木然不动,太后方才这几句讥讽之言,她似乎也全然不闻。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淡淡地道:“姐姐,当初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想什么?”太后忍不住回头,可稍微一动,步摇刺入皮肤,她只好又拧回头去。
“老东西不喜欢你,你便让他再娶一个,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贵太妃缓缓说道,“可你又怕旁人与你争宠,夺了你在王府的权势,于是便叫我也嫁给那个老东西。”
“先皇喜欢你,执意以王妃之礼迎娶你,”太后面上微微变色,笑容变得有些苦又有些冷,“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贵太妃轻轻哼笑:“他喜欢我?”她幽幽地道:“他喜欢我,可我却不喜欢他。我的心中,从来都只有齐白一个人。姐姐,当初也是你,劝我一定要同齐白远走高飞的。”
“哦,我晓得了,”贵太妃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一开始,你是怕老东西看上我,便想让我离得他远远的,后来……后来……”贵太妃闭着眼睛想了想,笑道:“你瞧透了那老东西的心思,干脆将我送给她,他因此感激你,至少也会一直敬你重你,是不是?”
太后也笑道:“若不是当年我成全你,你怎能住进这兰芳殿,享这贵太妃的清福。先皇那样宠爱你,我心中不知多羡慕。妹妹,你该谢我才是。”
她们两人一来一回,谁也不肯落在下风,说得是姐妹之间的恩怨,也是尊者之间的隐讳,云瑾不好贸然多嘴,更不能擅自离去,只有屏着呼吸,默然听着。
“谢你?”贵太妃又咯咯地笑着,忽然间笑声突顿,她回过身,仿佛痴了似的,朝着南方怔怔地望着。只听她梦呓般喃喃自语:“我一直记得那一晚,安靖城南暮江东畔,我提着一只灯笼,等齐白来带我走,左等右等,他终于来了,却对我说,他有了旁的姑娘,一个相貌家世样样不如我的姑娘……姐姐,你为了让我对齐白死心,暗中费了不少心思吧?”寥寥几句,她淡淡叙来,那个男子不过只是“齐白”二字而已。可云瑾却觉得,仍有一种纠缠的情思,萦绕在贵太妃的唇齿间。
是有情人,才能察觉的不死心。
云瑾终于忍不住,轻声道:“他……真的这样……”话音未完,太后已然笑着截断了她:“一个山野丫头,再加上百两黄金,便能轻易变心的男子,你要他来做什么?”
贵太妃笑了一笑,犹在深思。云瑾却听得不由得暗中打了个寒噤。
“我进了王府,生了孩子,你又看不惯我得宠,”贵太妃笑道,“于是你便怂恿老东西给他取名字叫“明南”。姐姐,我晓得你是想借这孩子日日来提醒我,那夜明火东南,是我一剑杀了齐白!”她语声仍温柔,笑容仍甜美,但说出来的话,却当真是充满怨毒之意,教人听得不寒而栗。
贵太妃本是个美丽的女子,见过她的男子都会对他铭心难忘。但她更是一个骄傲的女子,骄傲得连聿王都不放在眼里。
一个能叫她动心生情的男子,最终却背弃了她,这种打击于她又岂止铭心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