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宅子,是我一个属下多年不用的荒宅,”衡俨淡淡笑道,“那宅子是谁的并无什么要紧。只不过,那两千件盔甲,是一定要与我有牵连的。”
云瑾已经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江边崖上,那个批了一身血红的人。
“父皇见取回我谋反的实证,勃然大怒,当即便拘禁了我,又叫朱雀营在肃王府里搜查,好在高将军一无所获。白虎营的统领吴正辅又回禀说,那批盔甲挖出后,有人在坑里捡到两个去年底新铸的铜币,这事定有蹊跷。父皇将信将疑,加之母后求情,父皇才肯放我回府。可我晓得……如今他心中,对我的猜忌必定极深极深。”他苦笑了两声,神情萎靡,眼中深处又出现了一抹痛苦之色。
云瑾并没有安慰他,只握着他青筋凸起的手,默默地不说话。
过了许久许久,他淡笑着道:“从前是不得不争,不能不争。如今倒好,什么都不用去理会了。”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显然已经将方才那一刻父子兄弟间的纠葛都按捺下来了,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云瑾将头倚在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说。他低声道:“造化无常,世间诸多镜花水月。还好你肯陪着我。”
若是从前,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向沉练,性格不骄不躁,相比较诩俨的洒脱不羁,旁人对他虽更畏惧,却也更敬重些。
一个人若能坦然面对风雨起落,便更容易得到他人的敬畏。
衡俨一向都是这样宠辱不惊。可如今,他好像真的有些倦怠了。
云瑾笑道:“你从前同我说道法自然……”她的目光很温柔,像是星月一般,在黑暗中发着光:“难道你忘了,总有雨过天青、夜尽天明之时?”
衡俨望着她,嘴角慢慢地浮起了微笑。他站起身,朝着云瑾伸出了手。
云瑾不明所以,方伸出手,便被他握住。他手里微微一带,云瑾的身子扑进了他的怀里。他凑到她的耳朵旁,悄声道:“青鸟,我累了……”
云瑾顿时怔住了。
她很清楚这个“累”字的含义,同他昨夜那一躺下便睡着的累,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将手轻轻抵在他的胸口,身子往后退。
她并没有言辞拒绝,可她的举止已经说明了一切。
衡俨并没有为难她。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问道:“那日在江边,你心中是担心五弟多些,还是我多些?”
云瑾垂下头,没有说话。
她同衡俨一样,对着彼此,有时候宁可不答,也不愿意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