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醒那个角度看过去,孟三七眼睛抬起,那道深褶利落一线,延至上挑的眼尾,显得更为锋利。
两人无声对视。
“哦”孟三七慢吞吞道,刚才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明仿佛是余醒的错觉,转瞬之间,她又恢复成了原来的状态,“做噩梦了而已。”
芝麻捕捉到了主人的情绪,从远处奔来要往余醒身上扑,被孟三七横腿挡住,低头呜咽。
“我真没事”孟三七展颜一笑,“谢谢你的关心。”
她带着芝麻在前面走,手指用力攥紧绳子,指节青白。
谁都不会知道,甚至连孟三七自己都没有想到,刚才余醒看着她的那一秒,孟三七一直盘旋在喉咙处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当天晚上,孟三七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十八岁。
而孟冬凌,她的哥哥。
还活着,依旧是年轻模样。
她梦见十八岁的自己在城市遇到了余醒,他穿着那件黑色的卫衣,眉眼不似如今十九岁的情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伤。
孟三七站在马路这头,身边站着孟冬凌,她手揣在孟冬凌的外套口袋里,笑嘻嘻的不让他走。
人来人往,孟冬凌被她闹的到处躲,但从来不恼。
他的笑容和煦温暖,孟三七放在他口袋里的手也从来没有被拿出去过。
明明是他教的孟三七散打,却在她故意闹他时一只手永远虚虚护在她身后,另一只手狼狈的抵挡她的攻击。
余醒站在马路那头,只有孤零零的路灯陪伴着他。他站在路灯下,地上的黑色影子被拉成长长一条。
孟三七终于不闹,乖乖巧巧的站在孟冬凌身边。兄妹俩的手指紧紧贴在一起,是孟三七在入梦之前在心里想了多少次都梦不到的感觉。
她看着不远处的余醒,捏了捏孟冬凌的手指,软声软语:“哥哥。”
孟冬凌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是个疑问句。
那么无比熟悉的声音。
四年没有听到过了。
“我们走过去好不好?”孟三七摇了摇他的胳膊,“这边好吵。”
孟冬凌淡淡颔首,弯下腰,唇角微扬,一双和孟三七极其相似的狗狗眼,闪着粼粼的光,像一个棕色的湖泊,眼角下的泪痣似乎也格外好看,“好,那我们去吧。”
“七七想去哪就去哪,好吗?”
“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两个人穿过这一头温暖的大街,从斑马线走过,慢慢的朝余醒走过去。
“滴——!滴——!”
孟三七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蹦一跳的恍然不觉,一辆轿车从侧面,朝着她撞了过来。
一辆,失控的轿车。
驾驶员只能徒劳的按着喇叭,眼里全是绝望。
孟冬凌在一瞬间就把孟三七的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抽了出来,一双手用力一推她的后背。
孟三七踉跄着向前扑了出去,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和轿车上的驾驶员,都盲目而悲伤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丝毫阻挠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