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为她打过一场架,砸碎了酒吧里的一张茶几。他赔了钱,她替他包扎,害怕和感动的眼泪落在他的指间。分别时,他递给她几张纸巾,说谁都有难的时候,挺过去就好了。
回头想想,她那时候是真难:来岚城之前,和屡教不改的男友分手,来岚城之后,和志趣不同的朋友闹掰,独身一人,就连租间屋子被房东算计,只能奔波在城市间的酒吧,赚一点谋生钱。
后来,他对她说,我钱比你多一点,可以借你。她却坚持不要,不仅是为了维护最后一点尊严,也是为了警戒自己,一旦跟金钱挂钩,这份感情就俗了。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记不清了。只知道在他消失半个多月后再见时,她唱得疯了,也喝疯了,软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便遂着心愿就要去吻他。他准确避开,然后摆正了脸色,问她家在哪儿。
她以为他有和其他男人一样口是心非的毛病,所以当他把她带去酒店时,竟有那么一丝紧张和窃喜,她甚至忘了他在半路就叫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到了酒店之后,那个女孩耐心地帮她擦脸换衣服,而他别说碰她,压根就没进来看过一眼。
是她把君子当成了小人。
几周后,他再来酒吧,旁边却多了一个人。
她认识那个女孩,那么巧,也是酒吧的常客。她记得她总是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扎着马尾,清水豆腐似的往吧台旁边一坐,听她的歌一听就是几个小时。
事实上,她只消看她几眼,便知道她也是个爱而不得的伤心人。正是青葱得只知道天蓝如海的年纪,却也学着别人借酒消愁。
当然,她也认出了她就是那晚照顾她的女孩。
她自然不会去道谢,那件事也没人再提。她想,忘了好,忘了便一干二净,可以重新开始。
只是,陆渭再没坐过唱台旁边的沙发。而她看着吧台旁边的两个身影,意识到自己再无可能腆着脸地贴上去,便仿佛跟谁赌气似的,辞去了那间酒吧的驻唱。
之后的几年,她和初恋分分合合,告别旧爱又另结新欢,却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有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冲她笑,跟她说我挺喜欢你的歌。
她醒来时一片怅惘,总是在想,如果没有最后两个字该多好。这座城市那么小,小到素不相识的我们可以在同一间酒吧相遇,然而它又那么大,大到不过一个转身,迈出一步,你就能把我丢掉。
越得不到的越想要,于是悸动成了心结,喜欢凝成了爱。这份爱,她藏在心里酿成了酒,总觉得有一天会开坛闻香。
所以,等阿雯联系上她时,她睫毛一眨就答应了。他和她的城市隔着一川江水,她听过他的名字无数次,终有一次,是他乘着扁舟来找她。
如果说以前的她配不上他,她认了,可是如今的她已经脱胎换骨,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接近他。
这是上天给她安排的一个补偿的机会。
她欣喜,克制,借工作的名义将他留在她的城市。那天晚上,她冷静的皮囊下是一颗躁动的心。然而当她调节好情绪,对他表明迟到多年的心迹时,他却说:你别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