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又道:“我们合家上下,都巴不得姑娘早点过来。我们都说呢,姑娘人又美,脾气又好,有这样的少奶奶,可是我们的福气。他却说,姑娘人美脾气好,倒还是其次,还有更妙的好处。”
纪绡在旁听得极有兴趣,忙问:“哦,他也知道我姐姐有许多好处?”
“他说,别人都不能同苏姑娘比拟的好处,就是姑娘当得下这么大的家,料得下这么大的生意。我们杜府,虽说不如贵府,手上的生意却还有几处,一般女子都没有这等见识,唯有姑娘,才有能耐帮他料理。”
这话一出口,苏夫人便道:“绫儿身子不好,苏家的事我都不让她操心,哪里还有本事管得好杜府的生意?”
柔儿仍然笑容满面,“他说,姑娘是路上受了点劳苦,休养休养便好,并不碍事。既管得了苏家,就管得了杜家。我们老爷也这么说呢。再者,姑娘也知道,他好弄这些香粉,从不理杜家的水上生意。如今讨到了姑娘,那杜家的生意便全盘交到姑娘手上,他就可以清清静静做他爱做的事了。我都劝他收些心,做点正经事,到底听不进去。或者姑娘嫁过去了,能让他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照这么说,他娶绫儿,就是为了找个管家婆吗?”
柔儿笑道:“夫人,您瞧这扬州城,有哪位姑娘,有大小姐的本事?他早就看准了大小姐,一心想娶她为妻呢!更何况,杜苏两家一结亲,在扬州城还有谁说话的地儿?可不是两全其美!”
送走柔儿,苏家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纪绫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里。
她屏尽犹疑,交出一片真心,放开所有算计,答应这门婚事,然而,一直犹疑的,竟然是真的。
杜乙商接近她,一直是有目的。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隐隐泛出空白,那片迷雾的深谷又在召唤她。无力中,她的手撑在那方绣帕上,针尖刺破了手掌。
刺痛令她猛然清醒。
柔儿的话,能否全信?
在那异国他乡,他为她死为她生过,她,看得到他的真心。
但是……她有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做?
难道只是娶她过去为他分担肩上的生意,然后他好去做自己的事?
苏夫人进房来,在她身边坐下,问道:“那位柔儿姑娘,到底是杜乙商的什么人?”
“一个丫环。”
“真是丫环?不是杜乙商的小妾?”
纪绫摇摇头。
“不是?还是不知道?”
纪绫还是摇头,脸色苍白,那眼神幽深得恍若无底深渊。
苏夫人怕再问下去又逼得她病发,只得叹了一口气,“当初你爹在的时候,原打算将你许配给他,后来打听得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才作罢。今天看来,唉……不该立时应允了杜老爷,该当探听清楚的。我原说他历经艰辛陪你去波斯,到底有一番真心……”
“娘,你去歇着吧。我自有打算。”
第二天,她换上男装,避过杜府正门,径直来到听竹小院。
将近初冬,天气寒冷,院中花草凋零大半,菊花仍在绽放,空气有种凛冽的香气。她怀着相似的凛冽心情,要来问个究竟。
一个白衣丫环见了她,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婚期已定的男女不便见面,这是古来相传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