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薛凝夜身后浩浩荡荡的宫婢队伍,笑得很是舒然,“我是粗鄙惯了,处处有人跟着反而不适。”她抬眼朝殿内看了看,“薛典籍也知道的,我与才人旧时交好,此时也只是看望故人,人多了倒不便了。”
薛凝夜也不笨,听出了她言下之意,遂即出口:“我也是奉梁司籍的吩咐,来给才人送贺礼的,放下东西就走,不会打扰到你们姐妹叙旧。”
连槿笑着又挨近薛凝夜几分,甚是亲近:“典籍若不嫌我多余,就同我一块进去吧。”
一行人由宫人通禀进入殿内,却不见芷兰的人影。身旁的宫人歉然躬身,“主子身子未好,尚躺着修养,此时不宜见客,望二位见谅。”
薛凝夜倒无甚妨碍地摆摆手,她代表司籍司礼送到面子做足便也就够了。可连槿此行却是为了见芷兰而来,她卧病在床又如何相见?
“那我就不打搅才人静养了。”连槿趁着薛凝夜朝殿内的宫婢告辞时,偷偷溜出了厅堂,直直奔向之后的卧房。
幸而房门外并无宫婢伺候,她轻而易举地便推门而入,“芷兰,是我……”
她将将把门推开,撞入眼帘的竟是一双在半空踢蹬挣扎的腿。
“芷兰!”连槿失声惊呼,慌得赶紧上前紧紧抱住芷兰的双腿,将她从那狰狞的布绳上抱下。
“咳咳咳……”芷兰不住地一阵咳嗽,待看清是连槿时,泪水奔腾的江水倾泻而下,“小连……我还以为只能在黄泉下再见你了……”
连槿赶紧搭上芷兰的手腕,所幸脉象无碍,只是稍受惊吓。她赶紧一边将泣不成声的芷兰搀起坐于软榻上,一边将那条布绳用剪子剪断取下,又找来火捻子将它焚为灰烬,才稍稍安心下来。
“傻瓜,”连槿做完一切才紧紧搂住芷兰,轻声安慰,“宫人自戕是大罪,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
“小连,我也不想的。”芷兰抬起泪汪汪的眼看向连槿,“可是,可是,她们说,过几日就会,就会安排我去侍寝……我不要,我不要……”
美人哭泣,梨花带雨,尤其芷兰还在病中,一张惨白的小脸哭得极是惹人怜惜。
连槿抚了抚她的背心,用着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话语安慰着:“这都是命啊。我们做奴婢的,除了顺应天命,还能怎样呢?”
芷兰的哭声在连槿的细语安抚下,渐渐平复下来。
“夏初,”她如珍宝般地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定定抬眼看向连槿,“他,怎样了?”
连槿一心全在芷兰身上,难有功夫去管夏初,但看着她渴求的眼神,只好含糊应道:“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芷兰呆呆地点点头,想起那个儒雅的影子,眼中褪去的泪意又涌了出来,“怎么办,小连,我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夏初哥哥了?”
连槿默然,无言以对。这是必然的,今后她便是天子的妃嫔,如何能再与一介乐师有纠缠。
一声尖利刺耳的嗓音,止住了芷兰的低泣,也打断了连槿的思绪,二人浑身皆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