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暗处的祁珣,见着那抹灰色的身影手法娴熟地将浓黑的药汁一滴不洒地倒入碗中,如捧着奇珍异宝似的,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朝屋内走去。
他勾起了唇角,淡淡的笑意在他毫无察觉的瞬间溢出,却在身后兀得响起一声“殿下”后,收敛地一丝不剩。
只有当发现极为重要的事情时,轻易不现身的暗卫才会出现于主子面前,亲口通报。
而眼下,是卫峥成为他的暗卫后,第二次主动出现在他面前。鉴于第一次出现的原因,甚是超出他的意料,故而此时卫峥又一次现身,他目光不自觉地偏向连槿走入的那扇屋门:“莫非又与她有关?”
卫峥脊背笔直地单膝跪地,默然不语。
祁珣怒极反笑,“甚好甚好,你们一个个都被女人迷了心窍,离了孤的眼前倒也清净。”
卫峥并不争辩,只是语气平平地出声:“她身边的那个女人,是养蛊师。”
祁珣的视线紧紧锁在卫峥那木然无神的脸上,面上犹自冷静,但胸口却是一片惊涛。
苗疆的养蛊师在前朝时,便因“蛊毒乱政”的罪名而被朝廷诛杀殆尽,早已绝迹数百年,如何会出现在这深宫?
“她每日酉时初刻,都要前往蘅芜殿西南角一处荒地向蛊神祷告。昨夜蘅芜殿起火,她被受惊的蛊虫咬伤而昏迷至今。”
“什么蛊虫?”
“金蚕。”卫峥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此蛊虫应已有十余年了,但还未害过人。”
祁珣听闻,眼眸微微眯起,深如渊域的幽暗中,光亮明灭不定。
“她可还有救?”
“此金蚕毒力甚弱,属下已为她输了真气,一个时辰后便可转醒。”
“做的很好。”祁珣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看向卫峥,“继续看着,再有消息立即传信。”
卫峥从始至终身形未变,背脊笔直如剑,仿若是一把没有感情的鞘中利器,锋芒尽掩,却寒意不减:“是。”
祁珣看着最得力的暗卫如一阵黑色旋风般消失在面前,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没有感情的宝剑固然无敌,但有牵绊顾虑的手下,却也是最好控制的。
看来,那个宫女,在今后的用处还真不小。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抹纤细的背影,那张苍白的容颜,那双常令他恍惚误认的眼眸。
不可能的。
他自嘲地闭上眼,她若是还活着,决计不会是那宫女般漠然寡淡的模样,那双清亮见底的眼也不会蒙上看不透的心计迷雾,她的声音会如记忆中那样温心得甚过冬日暖阳,会毫无芥蒂地喊他“哥哥”,而不是谦恭驯服地称他“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