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除他之外,只有一巨大水晶做的镜子,水晶镜子里,那活了千年之久的巫女,在风中垂泪。

男人弹指,镜中的影像,蓦然从镜中流逝而出,涌现在黑暗中,就在他周遭。

潺潺流过的水,长在渠道两旁的小草,还有坐在水边垂泪的她,就连那流转的夕阳晚霞,和她随风飞扬的黑发,都栩栩如生。

他不舍的抬手,抚着她泪湿的小脸,却无法真的触碰到她,只能看见她的泪,从他指尖滑落,看见她的发,穿过他的手,教一颗心更加隐隐作痛。

在那黄昏夕阳中,他能清楚看见她眼中的痛,可至少她终于不再把他的铜牌给扔了。

人的一生,有许多必须选择的时刻。

当年在看到那魔人时,他便知道这一生,他与她的缘分已尽,真的尽了。

他虽找来阿万他们来帮忙保护她,但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让大伙儿因他丢失性命,这是他的任性召来的麻烦,只能由他来收拾;更别提,白鳞的本体还封印在太湖底下,一旁的苏州城更住了数十万城民。

他不能任由那魔人毁掉那里。

于是,再不舍,也只能放手。

明知她会因此恨他,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他相信她终有一天会原谅他所做的决定,可这些年,看着她如此伤心欲绝,那样虐待自己,真的是教他如坐针酕、度日如年。

空气中忽有波动传来,他心头一跳,左手长袖一挥,那巨大的水晶镜和眼前的影像,立刻全数消失不见,右手再一挥,桌案及文房四宝立现,他持笔沾墨低头书写。

未几,一人从黑暗中走来。

来人是个男的,一身黑衣黑袍,长发几垂地,腰上挂着一只墨黑平安牌。

看见来人,他搁笔起身相迎,那人却只抬手示意他免了这礼。

他眉也没抬一下,半点不客气就一屁股坐回坐垫上,反手幻出一壶热茶,朝来人微笑点头。

「久不见了。」

来人瞅着他,一掀衣袍,也在桌案另一头盘腿坐下。

他替两人都倒了一杯茶,恭敬的送上一杯给眼前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那杯热茶。

茶烟冉冉而上。

他与他一块儿喝茶,一颗心莫名定了下来。

早在他尚在人世间时,他就隐隐感觉到自己与这人定有些关系,只是他当时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这家伙不开口,他也就安静的闭着嘴,自顾自的喝着手中的新茶。

然后,终于,这人再忍不住,开口吐出一句话。

「你在搞什么鬼?」

「嗯?」他一脸无辜的抬眼:「怎么了吗?」

「我去看过业镜了。」黑衣男人剑眉微拧,淡淡开口。

「是吗?」他挑眉,嘴角挂着微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男人挑眉,问:「你要告诉我,你去人间走上那一回,还与我找了上千年的巫女纠缠不清,都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他眼也不眨的说:「我只是发现,我和这巫女好像还满有缘分的,说不定我到人世走上一遭,能帮上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