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楼下那医术高明的宋家少爷,把最后一口肉包子也塞嘴里,才道:「那渔夫前一年,腿脚上长了疔疮,整条腿差点烂掉,若非爷,别说是腿,怕是连命也保不住。结果给他一看,命保住了,腿也保住了,就腿上被刮掉了一点肉,但仍能行走打渔,从此把爷当成了活神仙。他若没开义诊,那渔夫也无法继续待在船上,胖子我怕早就被阎王爷给收走了,哪还有命活呢。」

说着,胖子笑了笑,道:「从此之后,这爷想多留几天,那就是几天,他想干啥就干啥,胖子我一个小屁都不敢乱放。」

「那不过是巧合罢了。」她淡漠的说。

「便是如此,我欠了他一条命是真的,就如阿布,定风也一般。」

她一怔,再次抬眼。

「咱们这儿每个人,都欠了他。」他用那乌溜溜的小黑眼看着她,噙着笑道:「没有宋家的少爷,咱们几个早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就是哪天哪日,咱们就此挂点了,也不过就是把命还给他罢了。」

阿澪听了,方知昨夜,这人全都听见了。

显然这胖子不只厨艺好,内力也极深厚,方能隔墙也能听闻俩人对话。

「是人终有一死。」他看着她,笑咪咪的说:「所以方要好好珍惜把握,有酒当喝,有饭当食,莫要多思多想多烦忧啊。」

说着,他方哼着小调,摇摆着肥胖的身子,一路晃下了楼,到厨房忙活去了。

她没跟着下去,就杵在栏杆旁继续看着,然后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在替手边病人接骨顺筋之后,昂首抬眼朝她这儿看来。

一抹温暖的笑,上了他唇,入了他眼。

让心,又跳。

晨光轻轻,从顶上的天窗洒落。

他无声张嘴,同她说。

早。

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声在耳边轻响。

看着他澄净的眼,她喉微紧,那字就在唇边,差那么一点就要脱口。

蓦地,下一个病人在这时走到他跟前坐下,他这才把视线拉了回去,同那人把脉问诊。

她回过神,想走开,离开这充满了痛苦、不安、恐惧之处,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感觉到那些患者的无助。

生了病的人,就是不将苦痛说出口,那情绪却仍无比鲜明,充塞一室,教她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