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垂眼看着镜中男人的嘴脸,自嘲的笑了笑。
谁知道,会陷得如此深呢?
见他那神情,白露有些不忍,开口道:「少爷,很久以前,有个人曾和我说,纵使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明日之事,谁也不知会如何,可今日就在眼前,若眼下能好好活着,就该要好好把握。」
这话,多耳熟啊。
他听了,轻笑出声,「那人,是个聪明人啊。」
白露看着那个当年将她从路边捡回来的男人,也扬起嘴角,微笑道:「是挺聪明,难得才胡涂一回的。」
他笑看着她,道:「那家伙是人啊,是人就会有胡涂的时候。」
「既然会有胡涂时候,」她看着他,柔声道:「若心有所思,便随心而去,又何妨呢?」
瞧着她,他握镜的手微紧,然后,笑了。
「是啊,又何妨呢?」
白露瞧着那男人,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又垂下了眼,看着那铜镜,神游太虚。
方才离得远,白露没看清,还以为是同一面镜,到近身了,才发现那镜不是之前她在岛上看到的那一面,是另一面铜镜。
这两面铜镜背后的花样不同,岛上那个有着宝相花,他手上这面却是有着十二地支的方正规矩镜。
她对阴阳奇术一窍不通,可阿魅懂得,她在这两人身边跟久了,多少也听他们聊过一些,知这铜镜,暗藏玄机。
这半年,阿魅偶尔会同少爷一起出门,她不知他们去做什么,可她知他俩不愿让她明白太多,阿澪能读心,她若知道了,阿澪迟早也会晓得。
那八成也是少爷不回岛上,要龟缩在这儿,研究这铜镜的原因之一。
瞧着他脸上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没再多说,就悄悄退了出去。
就是有情人,才知相思处。
是人终有一死,百年之后,景物虽依旧,人事早全非,到那时,孤身一人的阿澪该如何呢?
所以,他才犹豫,是否该让情更深。
纵然他已身陷其中,盼着阿澪对他有情,却仍迟疑,怕百年之后,留她一人。
早在几年前,白露察觉少爷动心之时,就想过这事。
少爷是人,阿澪不是,这两人若走在一块儿,到头来该如何收拾?
怎可能不想呢?
都想过的。
她想过,阿魅想过,银光、知静也想过,就连老爷夫人都想过,可真要同他开口劝说时,身边这些知情的人才发觉,他也想过的。
比谁想得都更深远,更加清楚后果。
可是,还是上了心。
能如何呢?
情若来时,哪能容人分说?还不就只能随心而走。
她知道的,她走过。
回到自家小院,白露到少华房间查看女儿,却见自家男人不知何时也回来了,正坐在女儿床边,抚着她的额面。
听见她进门的声音,他回首看来,见是她,不禁扬起嘴角,朝她伸手。白露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粗糙的大手。
「睡了吗?」她悄声问。
「睡了。」他小声的回,替女儿放下了纱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