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因为能与人同感,她用尽全力去帮忙,去为人消灾解厄、祈福颂歌,她不求人们感激,只要看到人们不再伤心,不再受苦,她便已足够。有那么一段日子,她真的这么想。
她可以看到那一双双含泪的笑眼,可以看见那一张张早已模糊不清,却充满感激之情的脸,可以看见许多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传达他们的真心。
她以为那是真心。
曾经真的那么认为。
人皆愚昧,自私贪婪。
可她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与她们的情,能感受到此时此刻,他盈满一室的伤痛与遗憾。
她偷看过他的心,这些年,看了许多次、许多回,不用刻意回想,她就能看见那个老头,看见多年前,孙大夫牵握着他的小手,教他识字认药,教他认穴拿针。
那和蔼可亲的老头没有阴阳异能,没有高强武功,他有的只是一颗执着认真、救世济民的慈悲心。
老夫没有鬼医和齐大侠那样的绝世才能,老夫思索许久,知道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整理所知的医学知识。
记一点是一点;写一些是一些……
孙大夫或许只是个普通人,却是他一生中,影响他最重要的一个人。
恍惚中,还能看见方才杵他门外时,他的泪,一滴又一滴,滴在纸上,落在字里,将一切晕染开来。
悄悄的,这些年,他的笑,上了心,浮现眼前。
他握着她的手,拥着她的身,让她在惊惶害怕时,躲藏在他曾待过的世界,见他曾见过的风景,看他曾遇过的人。
人皆愚昧,自私贪婪。
可或许还是有些人不是,或许孙大夫不是。
或许……他不是……
泪,又一滴。
轻轻震动着空气,烧灼着心。
她看着自己无瑕的双手,然后缓缓抬眼,看向那被收在墙角的长盒。
白露穿越茫茫雨雾,走过森林,在漫天飞雪中,来到码头。
三婶在那儿等着她,看见她独自一人,三婶没多问,他没坚持要去太原为孙大夫送终,她们都松了一口气。
她走上码头时,三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是人就会生老病死,他知道的。」
是的,他知道的。
可她知,少爷本来可以好好去送孙大夫一程的,当年孙大夫那头虎蓝蓝老了,他甚至将其从太原接回来照顾,让那头虎在这儿养老,就连五年前牠过世那时,他也特地出了岛,到药堂里,彻夜未眠的顾着牠、陪着牠,直到牠安心的吐出最后一口气。
一头虎他尚且如此,何况是那从小疼他、宠他、教他的孙大夫。
他原可以去为老人家送终的。
若他没遇见阿澪,若他没受伤的话,他就可以。
可如今,他只能待在岛上,坐在屋里,哪儿也不能去。
白露撑着伞,跟在三婶身后,上了船。
三婶撑着篙,送她穿越湖面,到得中途,她却蓦然听见琴声悠悠响起。
白露一怔,回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