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说的话,赵洵如何没想过?可到了手的东西又给回去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想再拿回来又谈何容易?他万不能做这样的事。
见他久久未说话,纪岚知他定是不肯回转心意。
“糊涂!”他怒目而视,斥了一声,话语又是气愤又是痛惜。
“丞相,太和殿前,你未必太无王法。”赵洵拼命压抑着心头蹿上来的火气,脖子上都崩出了几根青筋,普天之下,除了他纪相,还有谁敢这么与他说话?
“王法?”纪岚轻笑一声,金鞭高高扬起,“先问问你自己是不是个贤明的王吧。”
“先皇赐我这根打王鞭,上打昏君,下打谗臣。今天我就替他打醒你!”
“你……你敢上来!”赵洵勃然变色,用手指着他,气到话都说不顺,一旁的怀安忙上前挡在赵洵前面。
可他自己也怵啊。
这纪相,可真是个不要命的主。
纪岚的鞭子果真落了下来,大半落在怀安身上,小半落在赵洵手臂,划破了他的龙袍。
怀安见状,心头一跳,发出高昂尖细的嗓音:“还不快来人!”
大批的侍卫涌进来,可纪相手里拿的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取了它就是驳了先皇的颜面,众人只能僵持着不动。
“好你个纪岚,你真的敢……”赵洵捂着小臂,咬牙切齿地说。
“皇上,臣只求您一件事。”纪岚跪下,眼里是失望,无奈,还有深深的恳切,“让宁王出征。”
赵洵犹豫,如果再让晏玖打赢了这一仗,到时候民心所向,他拿何扬威?拿何固权?
“皇上,你在想什么我知道。”纪岚跪得笔直,一双眼睛直视着他,毫不避讳,“你真的以为凭熙王,楚王,靖王这几个只懂纸上谈兵,毫无实战经验的王爷就能战胜西域?”
“多拖一天,大梁的百姓就多受一天的煎熬啊,皇上。”
词真意切,赵洵没办法不动容,他确实亏了心。
“陛下,你自小养在宫里,锦衣玉食伺候着,没有遭过一分的磨难,没有看过一厘外头的世界。所以你不知道,你之所以能在这上面安安稳稳地坐着,是多少人用血和肉,用家和命换来的。”
“晏家三代忠良,镇北侯死在战场的时候,那孩子还不到人的胸口那么高,即便是祖父和父亲都为国捐了躯,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和他们同样的路。”
“皇上,你不能享受了别人给你带来的利益,又斩断了人家的后路呀。”
一字一句敲打在赵洵心头,他抬首,有些无措:“朕只是收了他的兵符,并未想要他的命。”
“我真的不想对付小九,真的不想……”他喃喃。
“皇上,你让他再也上不了战场,不就是要了他的命吗?”
说完这句话,纪岚郑重地叩了一个首退了下去,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如果再不能扭转局势,不是帝王无心,就是他这个做臣子的无能。
他年纪已然不轻,却始终挺直了脊梁走路,不见一丝老态,手上的金鞭载着为人臣的信念在夕阳下闪出坚毅的光。
先皇曾经说过:“大梁之风骨在纪岚。”
禁军统领秦无双看着丞相远去的背影,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先皇诚不欺我,丞相诚不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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