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水泥厂破产后,我父亲打算带领老厂的下岗工人重新创业,他在外地考察了一个石化项目,召集工人集资500多万,结果全部被骗,工人们的钱要不回来,他压力很大,一时想不开,和我母亲一起投河自杀了。萧弃盯着光洁无一物的桌面,缓缓说道。
这段曾经让他从天堂跌入地狱的往事尘封多年,如今时过境迁,再说出来,似乎也平淡无奇,内心毫无波澜。
作为当事人的他都这般想,不知道还有谁会那么念旧,翻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当时,你的年龄不大,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一定很难过吧?陈刚又问。
谁家死了父母会不难过?
萧弃抬头,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是啊,很难过,所以呢?你们想问什么?是不是我写的举报信,我已经明确说了,不是,当然也没指使谁写。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女朋友一个人在家,她很担心我,我要早点回去陪她。
这段话并不友好,陈刚微微皱眉,随即又露出职业而和蔼的一笑。
那你觉得,举报信里,关于罗益侵吞国有资产最终导致你父母死亡一事,是否属实?
罗益是否侵吞国有资产,这需要对当年的账目进行审计,我的个人直觉并不重要。至于我父母死亡的事,当年我也知道一些,他们应该是死于集资无法偿还的压力,至于集资事件的起源,是否由企业破产处置时罗益的行为导致,我个人觉得,这两者并没有直接联系。萧弃说。
看来,你并没有因为父母的事仇恨他人。
因为仇恨没有意义。一个人遭遇困境时,可以选择坚持,也可以放弃放弃,可以选择遵纪守法,也可以选择违法犯罪,困境可能会影响他的选择,但他选择的后果,只在于自己,无关乎其他。萧弃说。
父母的死,曾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让他背负沉重的包袱,不是没有过极端的想法,只是一直有个人在深渊的井口看着他,让他不至于沉沦。
如此,他才能作为旁观者客观评价此事,而不被无关的信息干扰。
只是,对方的问题十分不严谨,不像是一个长期从事巡视巡察工作的人能问出来的。萧弃觉得,他应该还憋着大招在后面。
陈刚朝他赞许地点点头,随后又问:针对罗益是否侵吞国有资产的问题,我们已经组织专业的审计人员入驻南城,当年的档案保存有很大的问题,许多财务资料都找不到了,根据我们对老厂员工的走访,你的父亲作为时任厂长,曾经就破产买断安置以及资产处置的问题向改制组提出过异议,当时还复印了一整套财务资料,你知道这些资料的下落吗?
果然,这才是找他的目的。
父亲在世时,他确实看到过他在客厅彻夜翻看资料,母亲劝他早点休息,他也不理,只说不能对不起工人。
父母去世后,他曾经在收拾遗物时看到过那堆资料,他不想丢弃这些曾经被父亲视为宝贝的资料,连同父母的其他遗物,全部搬到奶奶的小房子里存放那时奶奶因为受不了打击中风瘫痪在床,他把奶奶接回家中的同时,把家里多余的杂物全部搬了过去。
后来,直到奶奶去世,他都没再回过那间房子。所以,从理论上讲,那些东西应该都还在。
当然,既然那么重要的资料,他还是回答地保守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