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男人,天天除了喝酒就是闹事,他父亲拥有这样的人生,他为什么还活得下去?可能酒才是使他的父亲坚持活下去的原因,而折磨他们母子又是调剂他生活的唯一乐趣。
他的母亲也同样是软弱的。如果离婚,他的母亲害怕邻里的风言风语,害怕无法独自担负起他们母子的生活。项阳自己也没有办法拍着胸脯保证可以养活他自己,更遑论是养活母亲了。如果他辍学不再读书,到肯定是可以赚到钱的,这样他赚到的钱加上他母亲赚到的钱,不是不能够生活下去。
可是一个肄业的学生,他能干什么工作?除了干苦力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而干苦力的薪资是如此廉价,难道他要干一辈子的苦力,让母亲和他都苦苦挣扎在生存边缘吗?
每当在路边看到休息的农民工时,他都觉得放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并不怕吃苦,他什么苦都能吃,吃多少苦他都不怕,可是吃这些苦,究竟能换得什么?是连一间属于他和母亲的房子都赚不到的。难道要让母亲和他一起做无根的浮萍直到累死的那一天吗?
母亲吃的苦已经够多了,他吃的苦也够多了。他不甘心,不甘心陷到不能改变自身命运的境地。所以现在,读书才是他看到的仅有的希望。他抱着这唯一的希望,抱着母亲和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努力拼搏着,也等待着。他终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自己这穷苦的出身!
可是,再坚定的意志也总会有偏移和软弱的时候。
当项阳看到雅萍因为血污的脏裤子被嘲笑而蹲在桌角哭泣时,他的内心也升起了某种软弱,有一股难受透了的感觉。他也好想和她一样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他们都是家庭中的罹难者,他们都没有可以安全停靠的海岸,他们都只能一直在苦难与悲痛的天空中不停挣扎徘徊——无处落脚,无处栖息。
现在,项阳和雅萍,这两个孤儿凑到了一起。他们在一起取暖,相互依偎。只是项阳带着逃避的心里,他认为他们是兄妹一样的关系,而这种关系也只是暂时的,不能持久的。他的生命只能负载他和母亲两个人了,他承担他和母亲的苦难与痛苦就已经觉得很是吃力了。他再不能带着雅萍一起走向远方了。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可以帮他分担些现实重担的人,他渴望的是一个强者,而不是弱者。而雅萍终归只能去走自己的路,他们终归会殊途末路。
而他又有什么必要永远和雅萍在一起呢?想想都会觉得特别恐惧,他觉得永远在一起就意味着无尽地争吵和彼此撕咬,还有两张相对的面目狰狞的脸孔。相爱,甚至是长长久久地相爱,是一件多么天真而荒谬的事情。
雅萍却当真天真而荒谬地相信着,相信着他,也相信着爱情。他是什么都不信的,他很明白,他和她渴望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是在现实中自顾不暇的人,虚幻缥缈的东西他都是完全不相信也完全不会渴望的。
只是阴差阳错的,他和雅萍的生活发生了交际,他对她动了恻隐之心,他生出了想要去治愈她,去温暖她的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