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要的酒,给您拿来咧!”小二将两个海碗随意摆在二人跟前,肩上的白巾布换到了手臂,作了个揖,“两位客官,请慢用。”
懿成含笑颔首,打发了他去,转而又抱起酒壶,为□□与自己的碗里倒满了酒,她的心思就如这倒入碗中的水酒,兜转摇晃,勉强盛满,却顺出碗沿倾洒了大半。
懿成装腔作势端上那沉甸甸的海碗酒,一本正经道:“今日良辰,得此共饮,幸甚至哉,我敬你,草原勇士□□!”
□□不解她忽而怪异的举动,他的眼神霎时锐利如鹰,她要做什么?
可下一瞬,当一大碗冰凉的酒水不偏不倚全数泼上他的左臂时,他即刻心下了然,望着她扑面而来虚伪的询问,怒中带笑,“公主,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甚至哉?”
懿成掩饰住心下大喜,慌忙起身,瞅准时机要去解他的玲珑袖扣,她自顾自道:“失礼失礼,真是失礼……快!快解开来晾晾,今日冷寒,莫要受凉了。”
□□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喝止,他微微后仰,由着她剥他的袖扣。濡湿的毡衣渐渐传来寒意凉意,在这个冰冷的季节更加铭心刻骨。中秋夜宴上,为了引开她,他准许努桑哈用水泼湿她的衣,现下,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懿成见他一副任之由之的神情,更是手忙脚乱,不多时,终解开了他的袖扣,只是撩起一看,她的双手却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如此大费周折,如愿看到了他暴露在外的半截手臂,只不过,其上一片蜿蜒盘旋的伤痕分外刺眼,与她隐藏于袄褂高领下的荡伤如出一辙,那由一场荒诞可笑的宫廷悲喜剧烙印而下。
可是,他的左臂之上,本该有一道完美无瑕的剑创之伤,那是一个贼盗功绩与耻辱并存的象征。
犹记诺敏曾经说过,是王将公主救出火海,王将公主救出火海,王将公主救出火海……
那道伤疤的显现是懿成始料不及的,所有的揣测猜疑一时全通通忘之脑后,她感到错愕又负疚,急手将他的衣袖拢了下来,又垂首退坐回去,与他一桌之隔。
□□单手系着那颗袖扣,似笑非笑,“揭人伤疤可不好。”
懿成心有愧意,怯吾道:“我……我无心之失,我……多谢你在琴台救了我。”
□□甩了甩半边湿透的短衣,不以为然,笑道:“和公主一样,我也不过是无心之举,只是公主的谢意,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无心之举吗?
懿成无视他的插科打诨,她猛然抬首,目光如炬,似琴台那夜滔天的巨火,她问了一个无知且无畏的问题,“□□,琴台失火一案,与你们有关吗?与……北国有关吗?”
□□面有诧异,不过一瞬便匆匆隐去,“你真想知道?”
“当然。”懿成万分笃定。
“没有……”□□将碗中的余酒一饮而尽,湛蓝眸子清冷又炽热,重复道:“不是我们做的,是上天的惩罚,你们大越的气数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