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娘吗?”
这道声音击中了明黛,她身形一动,走了进去。
翠娘还要几日才出月子,如今选择离开,只能尽力养着。
在村子里的时候,她精神很不好,如今,虽谈不上红润康健,但眼睛里有神了。
孩子裹在襁褓中,安然的睡在她身边。
明黛觉得自己有一万句话要说,可她刚张口,眼泪先涌了出来。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
她走出来了,太好了。
明黛并不想在以后回想起这一刻时,只有无穷无尽的眼泪。
她抬手一抹,露出笑来,走到床边坐下。
省去了前因后果的询问,省去了劫后余生的喟叹。
明黛像一个寻常探望的好友,看看她,又看看孩子,轻声问:“现在感觉好些吗?”
翠娘泪流满面,笑着点头。
“月娘,我记着你的话呢。”
“有你陪着我,有晁哥儿不要命的救我,还有这个孩子,原来,走出来也不难。”
明黛心中情绪如波涛汹涌,最后通通化作眼泪。
“以、以后有什么打算?”
翠娘想了一下,说:“晁哥儿……帮我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
明黛怔住。
翠娘温声解释:“无论我是谁,孩子永远姓赵。”
“我只是不想自己身上的事,牵扯到这个孩子。”
明黛闻言,连连摇头:“不、不是。”
她紧张的唯恐她反悔:“这样很好!很好!重新开始,这很好的。”
翠娘将她的紧张看在眼里,心中又酸又暖:“等我安定了,一定会给你书信的。”
她想笑,可总伴着眼泪:“我说的话,都算数的。等你有了小娃娃,我还要帮他做衣裳的。”
明黛觉得,自己今日似一个傻子,什么体面的话都说不出,只能重复。
“说话算话,这很好……说、说话当然要算话。”
翠娘又露出歉意:“可是,我还是没想好你要给晁哥儿送什么。反倒耽误你们庆贺生辰了。”
明黛又摇头,哭着笑说:“我……我也没有想好,孩子的名字该叫什么。”
翠娘看她一眼,又看向孩子,眼神是一个母亲才会有的温柔。
“孩子的名字,已经起好了,是晁哥儿帮忙起的。”
明黛眼泪稍收,怔然看着她:“秦、秦晁起好了?”
翠娘一字一句道:“新仪。赵新仪。”
新仪。
明黛喃喃的念着,唇角不由弯起。
自古以来,妇人受阴礼约束,从生到死。
遵循服帖者,是为善仪,违背不服者,是为非仪。
善与非,即可评断女子好坏。
而这襁褓中的小生命,不受二者任何一个约束评断。
自成新仪。
翠娘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晁哥儿说,江淮之地阴礼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