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他没有落泪。不是因为不伤心,而是他想到,从小父亲就不喜欢他掉眼泪。
可他还要怎么坚强?爸爸,妈妈,姐姐,都走了。
十年厄运,至此以他一人的孤独终结。
摆完最后一桌豆腐饭,訾岳庭拖着沉重的肩回到家。电饭煲里温着白粥,是给他留的。
林悠怀孕三个月,除了丧礼的第一天,訾岳庭都没有让她去现场陪他。可哪怕他到家再晚,她都会留灯等他。
訾岳庭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失神地在解衬衣领扣。
白天,来了很多人,和他说了很多话,但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的脑子是空白的状态,现在也一样。
林悠静悄悄地来到沙发旁,握住他的手。
“我没有爸爸了。”
訾岳庭抬起头,用深陷的眼眶望着她,说:“现在好了,唯一的负重也没有了,我可以轻松地活着了。”
说完这句话,他抱着林悠哭了。
第77章 . 春草 (正文完)
“这是岳庭小时候画的, 也是他第一次得奖的画。这个章,是我请国内著名雕刻艺术家用白玉石做的,只可惜他不喜欢国画,去过欧洲之后, 就一心沉浸在西方艺术中, 这个刻章他也很少用……”
“这是我带他去巴黎参加画展, 那时候他九岁, 第一次出国, 闹着他妈妈要买一顶画家帽……”
受激素影响, 孕期林悠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白天没有食欲, 无精打采, 到了晚上, 就不停地做噩梦。
有时梦到爸爸, 有时梦到妈妈,还有时会梦见訾崇茂, 梦见北川、小坝……所有离去的人,所有不复存在的地方, 轮番登场。
怀孕前三个月, 她的体重不增反减。
易怒,烦躁,感伤……前二十多年里她所有未发泄的情绪,都在这三个月里倾数迸发。
连訾岳庭也没想到,怀孕对人的影响会有这么大。
她会因为一家店的抄手不好吃而生气,会为了工作上的小事而较劲,会因为早上看的一条社会新闻而郁闷一整天,没由来地掉眼泪。
“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在阿坝的盘山公路上, 迷路了。天太黑,一个转弯,你忘记踩刹车,我们都掉下了山。”
声音突然化作哭腔,“之前在嘎贡遇到的事,我越想越后怕。”
电视里在播几名驴友在川西深处自驾失踪的报道,訾岳庭赶紧换了个台,“好好的怎么想这些。”
“我也不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
过去她习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哪怕工作压力再大,也从未受困于焦虑。
但现在,也许是因为怀孕后对他的依赖感越深,她心里变得放不了事情,什么都要跟他说,和他诉苦,分摊忧虑。
她一个人已然无法消化这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