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何钰的高中故事正是从那间阶梯教室开始的。
在那个即将升入高中的暑假,新任的校长,迫不及待地新官上任,点了三把火,在学校搞了一个学习交流活动。旨在让同学们利用假期时间学习,去提前适应日后忙碌快节奏的高中生活。活动的本质目的是好的,这点无可厚非;但是对于如此糟糕的、市排名倒数第一的学校来讲,这分明也是提供给顽劣同学们提前认识些朋友,拉帮结派的绝佳机会。
暑期课程的第一天,何钰记错了开课时间,颠簸一路,飞速骑电车赶到学校,却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她懊恼自己的臭记性,小心翼翼推开面前那道虚掩的门,本就迟到的她也不好再往里走。
伴着“吱——拗——”,老旧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何钰跻身进到这片陌生环境中。
这开门声惊扰了坐在后面的许多同学,在教室后排的那部分空间中显得格外突兀,后两排靠门的学生们被这声音所吸引,齐刷刷地目光投射过来,在丝丝重重叠叠里,直直撞上何钰的面孔。
何钰的近视眼在初中班上就出了名,五米开外不辨雌雄,还不习惯戴眼镜,美其名曰眼中看见的世界带着朦胧美,也曾遭来一众嘲笑。
她目光前移,看着远处讲台上模糊的重影,习惯性想往前排溜,本是直挺挺的腰板此刻不甘心的哈了下来,瞪大着眼,结果撞上了一众人的目光。何钰也看不清回头的众人此时表情,脑中却已飞速脑补出诸多毫不友善的鄙夷面孔,警惕中,何钰更不敢再惊动其他人,俯着的身没等直起来,就已经悄悄挪到离大门最近的倒数第二排的空座位上。
“呼——”终于松了口气。
座椅的布套柔软舒适,让她刚被众人注视的紧张心情舒缓了不少。待何钰坐定,查看四周,发现阶梯教室异常宽敞明亮,最前排的立式空调扫着风,不时吹着离空调不远处的杏色窗帘轻飘舞蹈。何钰初中时候并没有见过学校这么大间的教室,不由得对着周遭多留意了几眼。讲台上的西装革履举着话筒操着带有点方言味道,不那么标准的北方普通话侃侃而谈,声音通过周围的音响相互传递,回荡在诺大的阶梯教室里。
这时的何钰才探查到,自己坐的位置,恰巧挤进了男生的包围圈中,面前他们一行七八个男生有说有笑,社会气息浓厚。
原来是组团来的,何钰心道,也没放在心上;四周的男生们却格外热情,他们邀何钰——这附近唯一的女生,一同加入他们的对话。
无非是名字、星座、出行方式、籍贯、人口普查似的调研基本信息,你一言我一语,唠些有的没的用以消磨百赖的时间。
这些组团来的兄弟们对何钰异常的热情,这种热情,让本就慢热的何钰感觉并不那么舒适。
她喜欢自己静静坐着发呆,召唤起周围的空气,将自己包围在舒适的安全区内,立起一层无形天然屏障,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
何钰于是别过头,想要自己安静坐着,就在敷衍聊天的空档时间,低头拉开自己的帆布包独自整理着,那是一个白色不大不小的包,点缀一两不起眼的小雏菊,如若不是细细看来,都没法注意到那雏菊的存在,就像何钰那样安静的缩在一隅。她把包里的手机、一叠卫生纸、维他奶、中性笔、小笔记本依次重新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