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陈其实很想问,你们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怎么会生病,为什么会出意外,现在后事办得怎么样了……但又怕他们再伤心,也怕得到的回答,只是他们之前在人群中累积下来的、习以为常的“表演”。
她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你女儿的事,医院有事故调查和处理方案吗?”
“调查了,医院一开始认定术后感染,不承担责任,我们当然不同意。都怪邵永顺那个庸医,手术前说我女儿的囊肿是良性,手术后又说是恶性,这不是折腾人吗!不过考虑到这点,医院私下联系我们,说愿意承担20%责任,差不多能赔40万。”
“那你们还在这闹?有用吗?”
“当然有用,闹了三天,医院就同意再加十万了。所以我们打算再坚持几天。实在不行,就多联系几家媒体……”
他们聊起这些,仿佛在聊一桩一本万利的生意董陈也不忍再听。
女人看出董陈眼中的不屑,讪讪解释:“你别怪我们无情,孩子出事时,我们也难受地哭了好几天,可日子还得往下过……”
“行了,带我去找徐阿姨,我要把这些钱当面交给她。”
女人不太情愿:“现在最受打击的是我婆婆,毕竟我们常年在外打工,囡囡是她从小带大的。我婆婆刚操办完囡囡的后事,这几天精神有点不正常,她早上也来医院了……这钱你给我就行。”
董陈收好袋子:“我自己去找。”
董陈猜测,既然小姑娘的后事已经料理完毕,老太太应该不会再去住院部。于是,来到门诊楼大厅守株待兔。
期间,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墙上的当值信息,拦住一位客服小护士:“今天的内科门诊,是邵永顺医生当班吗?”
小护士点点头又摇摇头:“今天确实有邵医生的门诊。不过,上午院里有个基因项目的推进会,邵医生去行政楼开会了,您先挂其他医生的号吧。”
说话间,董陈瞥见徐老太太从直梯出来,又随着人群,离开了门诊大楼。
董陈急忙追出去,她回忆着一附院的平面图,强烈的第六感,让她不觉走到了行政楼。
刚上二楼,果然看见老太太的身影。
董陈从背后叫她,老人却置若罔闻。
老人仿佛行尸走肉,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打开报告厅的后门,径直走了进去。
董陈也追进去,嘈杂的会场里,她似乎听见了白珺宁的声音。
台下坐满了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一边聚精会神地听讲,一边埋头记录着什么,没有人留意到后门的动静。
台上,白珺宁站在邵永顺医生的旁边,从邵医生手里接过话筒,皱着眉向主讲人提问。
“周教授,从临床角度看,我认为基因编辑构想太过理想化。照此发展,未来一旦引发人类基因库污染、新型基因变异等灾难,人们根本没有能力去应对。涉及伦理方面的基因歧视,也将导致文明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