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濬顺着贾褒的话,仔细的打量起自己的母亲。她自幼与生母分离,盼了十几年,才见到自己的生母。和生母团聚近十年,自己竟然还没有学会顾虑母亲的感受。贾濬自责的对贾褒点头道:“是我不孝,忽略了阿母的心情。”
景治玩的满头大汗,李婉带着景治到水榭休息,母女几人开始闲聊家常。贾褒无非是被一群孩子缠的头疼,过继出去的几个还年幼,依旧养在自己身边,待成年后才会赶往封地。李婉和贾褒追问贾濬在贾府的日子,贾濬一提起贾府就头疼,多一句都懒得说。
贾褒见状,句句紧逼,贾濬不得不开口搪塞道:“入赘到贾府的客卿,生性活泼,为人开朗热情。”贾濬不想李婉和贾褒为贾府的事情烦心,贾府的风气已经彻底败坏,任谁也是救不了。贾濬甚少回贾府,回去了,也是关紧院门,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柳氏嫁给她祖父贾逵时,没什么嫁妆、私产。那时候贾家也很穷,祖父连条像样的棉裤都没有。李婉当年带到贾府的嫁妆,都由柳氏保管着。李婉在永年里定居后,柳氏让贾充加倍送还给了李婉。贾充平日里,不管府宅之事。郭槐当家时,贾褒和贾濬连件华贵的衣裳都没有。柳氏当家做主时,才把贾濬的嫁妆都备齐。
自贾午招赘,韩寿入府后,贾濬很少回贾府,基本上都是住在永年里。躲了清净,又能和李婉作伴。但贾濬总觉得,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不是办法。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的财产,柳氏留给自己的两间铺子,几幅头面。贾充给自己的一个庄子,几幅头面。还有一张没见过实物,只有红纸黑子的嫁妆单子。除了这些,贾濬还有一身务农侍桑的种养手段。
商街旺铺,闲杂人太多,贾濬不宜经常抛头露面。铺子一直交由专人打理,贾濬定期查账。庄子距离京都有些远,收成也不尽人意,贾濬决定找有机会亲自去看看。贾濬神游太空,又算计着柳氏和贾充给自己的头面,够不够买两个庄子。其实就贾濬的这点资产来说,可能还不如贾府的大管事富足。贾濬是真穷,但她自己本身物欲极低,根本不在乎。
李婉和贾褒,见贾濬呆呆的自言自语,担心贾濬是受外界影响,压力太大所致。贾濬已满二十四周岁了,曾经定过当世名声最旺的王家和邓家。定过那样的亲事,心性肯定是高的。何况,还是郡公之女,王妃亲妹的身份。以现在的贾濬,不管是什么门户出身,都难做嫡妻了。就算选个优秀的郎君做继室,那也是要凭借缘分的。没有好青年们丧妻,难道要去弄死几个,给贾濬腾位置么。
李婉对贾濬的婚事,也开始抱着随缘的态度。但是贾府招了赘,她不能让贾濬继续在贾府生活了。尤其是贾濬刚刚的一番话,李婉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那韩寿就是个客卿,勾引主家女郎,攀附主家,入赘进门。如今已身为人父,还能让做为异母姨姐的贾濬,对他做出‘活泼热情’的评价,可见其人品不端。
贾濬外祖被夷灭三族,身为驸马的舅父李韬也没能逃过一劫。他的三个儿子,因是公主所生,被免除了死刑,被判与李婉等人一同迁徒。由于年幼体弱,途中都病亡了。看着贾濬眼下的状况,李婉生出了把贾濬过继到兄长李韬名下的念头,让贾濬名正言顺的脱离贾府。
贾褒本想带着景治在李婉这里小住两日,和贾濬也好好谈谈心。但是留在齐王府的另外几个孩子作闹了起来,齐王从宫里回到王府的时候,王府已经炸了锅。无奈,齐王只好带着另外几个孩子,一道去了吉迁里叨扰李婉。
李婉平素是清净惯了的,偶尔享受一番天伦,自然是欣喜万分。齐王把李婉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敬爱,待贾濬像自己亲妹一般关怀。王夷甫被迫娶了小郭氏后,齐王本想为贾濬寻门合适的亲事。但是随即贾午的事情闹开,流言随着韩寿入赘贾府逐渐平息,贾濬却跟着曹氏跑去荆州散心了。
待到贾濬回来,又赶上了曹氏病亡。齐王和贾褒以及李婉,都不理解贾濬对曹氏的情义,并不赞同贾濬为曹氏守孝,而耽搁自己的亲事。可是贾濬执意要为曹氏守孝,大家也不好驳了贾濬的仁孝之礼。
齐王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王若已经先行回了王家。王若没有提合离,只是把她在斐家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亲身经历的事,不死不落的向国家说了个明白。国家和齐王劝王若合离,若是斐家被证实谋逆,王若还能保住自身和孩子的性命,但是王若坚定的否决了。
王若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谋逆是多大的罪过。像邓家当年,成年男丁皆被斩杀,女眷和和年幼者,都被流放到西域为奴。斐浚若是真的参与谋逆,国家也不会判她和儿子死刑,最多是流放。她不怕流放,她怕向李婉和贾濬一样,和自己的子女被活生生的分开。就算流放,她也要陪在子女的身边。
国家和齐王都是王若的长辈,就算看在已故的生母王元姬的份上,他们也会眷顾王家人的。国家命齐王带人去斐家,抓了斐浚和他的双生花妾室拷问。原来斐浚和两个小妾亲近,并非是被她们美色所迷,而是中了两个小妾的毒。
阿谷解毒
斐浚和他的两个妾室被送去了大理寺,待大理寺查证后,若是能证实斐浚与谋逆之事无关,斐浚就会被释放。王若被国家强制送回了王家,就算她记挂子女,也只能听从圣命,回家静待消息。
贾褒感叹:“若不是斐家老夫人的性子一点不容人,非要在家里和自己的媳妇一较高下,斐家也不会生出这样的祸事。只是可怜了阿若,若是斐家当初参与过谋逆,阿若的两个孩子,定然是要受牵连的。”
贾褒自从过继到广汉殇王名下的二子早夭后,对年幼的孩子,都格外仁爱。齐王不想贾褒伤心,宽慰道:“斐家人一向本分,斐浚也是本性温良之人,相信他们不会参与谋逆的。”贾褒见齐王为斐浚说话,不屑道:“我从前也觉得斐浚是个好的,可他近几年对阿若的态度,着实太令人失望了。”
齐王与斐浚自幼相熟,虽然成婚后相聚甚少,但齐王一直不相信斐浚是见色忘义之辈,猜测着大抵是因为王若的脾性,难与人相处。王若自幼心气高,除了华府的华笤,她甚少拿正眼瞧人。王夷甫和山简,年幼时一直称呼王若为‘王嗣宗’。就因为她对人,对事的要求都很高,看不惯的都要翻白眼。像极了当年和嵇叔夜、山涛、王戎等人交好的,一位叫‘嗣宗’的朋友。
直到刚刚和国家密审斐浚和他的妾室,齐王才知道。斐浚,当真已经不是从前的斐浚了。不是他品行脾性发生了转变,而是他整个人,都处于浑浑噩噩,失了魂智的状态。齐王摇摇头道:“斐浚对阿若的态度,不是有心的。他中毒很深,就算他没有参与谋逆,恐怕也活不长久了。”
若是斐浚没有参与谋逆,他宠妾灭妻的行为,也是因为身中剧毒而被人驱使。那贾濬还是希望,能为斐浚争取一次活命的机会。或许斐浚和王若夫妻二人,还能回到从前。贾濬对着姐夫齐王好奇道:“斐浚中的什么毒啊?没人能解吗?”齐王摇头道:“太医令王熙亲自诊看,已断言无解。”
说到毒,贾濬想起了阿谷。曹氏刻意的撮合,没有让贾濬和谢衡更亲近,反而让贾濬心里,对谢衡更为疏远客套。在荆州时,贾濬一心跟着谢衡学习农务,为民生和办学忙前跑后。但她时刻保持谨慎有礼,对谢衡一直是以晚辈的姿态敬重着,像敬重曹氏一样。
曹氏过世后,贾濬诚心为曹氏守丧,更是远着谢衡。阿谷是谢衡的人,她不便去求,好在齐王和谢衡关系要好,让齐王去求也是一样的。贾濬提议道:“我们先生的郎君,太学院的谢博士,略懂医术,尤其擅长解毒。若是斐浚没有参与谋逆,或许可以请他帮忙诊看诊看。有一丝希望,总好过等死。毕竟阿若姐姐还年轻,合离还是守寡,她的日子都是不好过的。”
同为女子的李婉和贾褒都点头赞同,齐王知道谢衡懂医术,但不知道他医术是否高深。对于贾濬的提议,齐王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准备去找谢衡帮忙。
没过几日,斐浚就被无罪释放回家,王若也在斐浚离开大理寺的第一时间带人去迎,跟着斐浚一同回了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