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家到谢府提亲时,曹氏还算清醒,一听是与贾濬曾经有过口头婚约的那位郎君,当场就气晕了。清醒的谢衡,代为答应了这门婚事,就开始着手准备前往荆州。曹氏的病,起于心。谢衡准备把曹氏也带上,让曹氏出去散散心。
曹氏再次清醒,曹薇在回门的日子都过了。心中惦记贾濬,就写了封信给李婉,说明自己要去荆州散心,顺便也邀请了李婉和贾濬。贾府和邓家的婚事,被曹薇在截胡,心中对曹氏怀有芥蒂的李婉,拒绝了曹氏的邀请。李婉低估了曹微在的手段,她觉得单凭曹薇在一个未嫁的女郎,抢不下一门亲,定然是有曹氏谢衡夫妇相助。李婉知道贾濬无心邓家,但是她厌恶背地里耍手段的人。
李婉误会曹氏,但是贾濬不会。她对曹氏和曹薇在的了解,比李婉要多很多。她相信曹氏的为人,更相信曹薇在的心机本事。李婉没有答应和曹氏同行,但是贾濬答应了。
临行前,贾濬和李婉求道:“阿母,女儿二十几岁了,如意郎君怕是嫁不得了。从军是不能够的,女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世道不太平,从商也不是个好的选择。思来想去,女儿喜好和擅长的,无非是农事。女儿随恩师去荆州见识学习一番,看看那里的气候地势长出的庄稼,与我们老家还有洛阳有什么不同。回来后,女儿专注农事,打理咱们手上的庄子,也能养活我们母女了。”
贾充本想等着贾濬出嫁后,再给贾午行招赘之礼。贾午见贾濬出嫁无望,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成亲,心焦的想了个主意。贾濬这边才出发前往荆州,贾午这边就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贾充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抓了贾午直接扔到洛水里。见贾充真的怒极了,郭槐进宫求了贾峕给贾午说情。郭槐深知贾峕痛恨自己,把她嫁给了一个傻子,苦苦哀求道:“阿母当初把你送进宫闱,也是迫于无奈。你阿父若是真的被下放到边陲之地,我们母女,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那里到处都是胡人,如若边防失利,你我都会沦为胡人嘴边的肉。”
贾峕知道郭槐的无奈,但还是痛恨命运,不耐烦的道:“贾午是太子妃胞妹,她溺死不要紧,难道要我这个做太子妃的姐姐,也跟着一道没脸吗?我虽嫁入深宫,无大事也不好常去探家,但是贾府的事,我都有所耳闻。两个幼弟,一个也没留住。阿父如今年迈,贾府子嗣几乎无望了。若是贾午生了儿子,就过继到贾府吧,这样贾府也算有后了。”
贾濬跟随曹氏和谢衡一道前往荆州,是出乎谢衡预料的。荆州一行,本是谢衡察觉到自己的失控,想要避开贾濬,出去冷静一段时间,才下的决定。但是如今,贾濬竟被曹氏邀请一同前往,这让谢衡倍感郁闷。曹氏看出了谢衡的不自在,但是她并没有戳破。
曹氏体弱,一路上少不得贾濬的照拂,看着师徒情深的二人,谢衡远远的走在了最前面。谢衡对贾濬的特别,曹氏早就看在眼里的。只是曹氏没想到,向来行事端正的谢衡,竟然因为嫉妒,默许曹薇在与邓家私下往来。想起谢衡代自己同意曹薇在和邓家婚事的情景,曹氏又心酸,又觉得好笑。
前往荆州
和谢衡成亲十几年了,曹氏第一次知道,谢衡是个凡人。或者也可以说,谢衡是为贾濬,甘愿做了凡人。曹氏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她原本最牵挂的曹薇在,占了贾濬的姻缘,那她就还贾濬一份姻缘吧。想到这里,曹氏嚷着想吃山里不知名的野果子,贾濬在吉迁里见过的,叫不出名字的那种。
谢衡不知道曹氏说的是什么,在场的随侍婢仆也不知道,只有贾濬知道。贾濬看着不远处的林子繁茂,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就带着青田起身往林子走去。谢衡看了看四周,阻拦道:“前面几十里有个小镇,还算繁荣。夫人想吃什么,到前面再行补给吧。”曹氏咳嗽了两声,遗憾的点头,虚弱的开口道:“好吧,到前面镇子上看看有没有的卖吧。”
贾濬见曹氏神色失落,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林子,打断了谢衡和曹氏的对话道:“先生想吃的果子应该不难找,前面就有片林子,我去碰碰运气吧。”说着贾濬就带着青田往林子深处走去。曹氏看着贾濬的背影,勾起了嘴角,对谢衡道:“家主跟上去看看吧,野外猛兽豺狼什么都有,她们两个女孩子,太危险了。”
谢衡感觉到了曹氏的刻意,静默的点了点头。命阿谷照看曹氏,谢衡就追着贾濬和青田的影子,往林子里去了。见谢衡进了林子,曹氏开口命令阿谷道:“我们去前面镇子上,等家主和丰儿吧。”阿谷一早就知道谢衡对贾濬的心思,曹氏是和谢衡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她看出谢衡喜欢贾濬,阿谷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曹氏言行间,仿佛都是在撮合贾濬和谢衡,这让阿谷有些摸不着头脑。
曹氏知道阿谷的疑虑,淡淡的笑道:“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若是有一天我去了,我总不能盼着家主孤独终老吧。家主还年轻,谢家还没有子嗣,续娶是必然。与其让他娶个素未谋面的,不如成全了他的心意,娶个他真心悦爱的。何况,丰儿是个好姑娘。”
阿谷曾经喜欢过谢衡身边伺候的婢女,谢衡看穿阿谷的心思后,问了婢女的意愿,婢女表示要侍奉谢衡一辈子。谢衡本想把那个婢女送走,但是阿谷求情,谢衡就把婢女送去了曹氏的院子。
阿谷看着谢衡和曹氏以及他的妾室,都不是十分亲近,反而是待贾濬更加用心。联想知己对婢女的专情,阿谷曾经好奇的问过谢衡,男女之间的悦爱到底是什么。谢衡说‘就像你喜欢那个婢女一样,明知得不到,却还是希望她过得好。’眼下的曹氏,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她知道自己不能陪伴谢衡到老,但她希望谢衡余生幸福。
阿谷谨遵曹氏命令,带着曹氏和随行的队伍,缓缓启程,像前面的小镇出发。只留了一辆单驾的马车,和一个车夫在原地等待谢衡和贾濬。
贾濬找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曹氏想吃的果子。拉着青田装了满满一大包,由谢衡提着,几个人向林子外的来路走去。看着路边候着的马车,几个人满头黑线的发了会儿呆。车夫告知,曹氏等人先行去了前面镇子上,、。谢衡看了看自己手中拎着的一大包野果子,再看看一直盯着自己脚尖的贾濬,示意她先上车。
车厢不是很宽敞,青田没有跟着进入车厢内,和车夫一左一右的坐在了马车外。贾濬端坐在车厢,心情有些复杂。谢衡见贾濬满脸的不自在,情不自禁的开口道:“你我不是第一次共乘一车,无需这般拘谨。”说完见贾濬满脸通红的侧过头去,谢衡也有些无措。脸红到脖子,心中自问,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贾濬不是小孩子了,曹氏故意这样安排,定然是有她的想法。而她的想法很明显,就是给自己和谢衡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贾濬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一直视曹氏为恩师,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般爱护敬重。而谢衡,自打幼年时的初见,贾濬一直当谢衡是个清贵人家的郎君。后来知道谢衡成了亲,又是自己恩师的郎君,贾濬也没有改变对谢衡的印象。
谢衡夜半带自己骑马,把他珍藏多年的种植笔记随手就送给了自己。她和几个同窗撮合华笤和荀组时,谢衡也在暗中帮忙。回忆着过往的贾濬,突然瞪向谢衡,开口问道:“我从吉迁里回京遇险,你救了我,你带我过夜的那个庄子是什么地方?你说,你一路上都安排了人,你安排了什么人?你为什么安排人?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皇后的计划?”
谢衡面对贾濬突然的发问,心中有些好笑。时隔多年,她才反应过来。贾濬仿佛看透了谢衡的心思,皱着眉不悦道:“时隔多年,难道你还不肯说出真相吗?”贾濬见谢衡仍旧一脸淡然的望着自己,心中有些恼火,不自觉的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谢衡看着贾濬气鼓鼓的样子,很想拉起她的手安慰一番,但是谢衡忍下了。
谢衡挑起车窗帘,望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问车夫道:“还要多久能进镇子?”车夫看了看天色,不乐观的回道:“这匹马,年纪有些大了,车上又坐着四个人,行程稍微慢了些,宵禁之前怕是来不及进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