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李婉听闻是皇后看中王家郎君,意欲横刀夺爱,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避让。这样做,自然会让贾濬受些委屈,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贾濬与皇后两方对比,实力太过悬殊。既然明知争不过,还要搭上安危性命去尝试,结果只能是以卵击石,自寻灭亡。如今流言已经四散开了,能帮贾濬消退流言和影响的人,要有绝对的势力和威望。既然皇后看中了王家,贾濬不如主动退出,卖皇后一个人情。到时候贾充还可以在皇后面前卖个乖,为贾濬的名声正名。

李婉瞬间想到了这些,听了郭槐透露贾濬行踪的事,她虽然痛恨不耻郭槐的行为,但是李婉没有表现出一丝责怪之意。而是客观的分析了贾府,和贾府两个待嫁小姑子的现状。还请郭槐代劳,传言给贾充,让他主动去王家退婚。一来保证贾濬的安全,二来保全贾府女眷的名声。毕竟,贾府待嫁的不止贾濬一个小姑子。

这话李婉不仅仅是请郭槐代传给贾充的,也是说给郭槐听的。你们贾家没嫁出门去的小姑子,又不止我女儿一个。我女儿的名声若是毁了,你女儿也没有好前程。郭槐再怎么愚蠢,多花上几日功夫,也定然是能琢磨明白的。就算她琢磨不明白,贾充也会明白。到时候,他们夫妻自然要想办法为贾濬洗脱污名,还贾濬清白。

见李婉不急不躁,态度亲和,郭槐被深深的折服。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忽略了自己未嫁女儿的前程,一直被她敌视排挤的李婉,却能不记前嫌的提醒她。郭槐早没了刚出门时的意气,在和李婉谈完正事后,对李婉一刻不敢多加打扰,恭恭敬敬的向李婉施了一礼,泄气的回了贾府。

高门大户的贵女,名门望族的夫人太太,郭槐见过不知多少。李婉的风流和气度,在她们中独树一帜别具一格,却毫不显得突兀。郭槐从永年里回来这一路,脑子里心里,都是李婉优雅得体的影子。她终于知道,贾充说的那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去了可别后悔’是什么意思了。

郭槐回了贾府,整个人的状态如斗败的公鸡一样。郁郁的把李婉的话和贾充说了,贾充听了,不顾郭槐表现出的消沉黯然,立刻起身去了王家。明说暗示的说明白了自己退亲的原因,全是为了保全自己女儿的安危和名节。对于贾濬遇险,王家也没有表面看来的那般淡漠,背地里也是尝试查探过几次,只是线索到了贼人那里就断了。

如今听贾充一说,王家就明白了其中奥义。只是自从太后薨逝后,王家的势力早已大不如前。现在的王家,想娶贾濬也是无力周全。皇后若是认定了要和王家联姻,那就算贾濬嫁进了王家门,王家也不敢担保,贾濬能全须全尾的逃过皇后一族的魔掌。

贾、王两家,在强权的压制胁迫下,不得已,友好又遗憾的解除了贾濬和王夷甫的婚约。

此时的贾濬,马上就要满十八岁了。得知贾濬的婚约取消了,柳氏几度晕厥。廖妈妈也是气愤,忍不住骂道:“我们二姑娘,为了等守丧的王家郎君,已经蹉跎到十八了还没出阁。好不容易盼到王家丧期满,杨氏一族竟然做出这么下作、不要脸的事来。”

贾濬对自己的婚事,态度向来佛系。王夷甫小她几岁,又与她相熟,她觉得总比嫁个不认识的强。但说到期待或者欢喜,她还真没有过。婚约取消了,她也没有什么难过,只是怕自己的家人长辈们担心。

廖妈妈说的没错,杨氏一族的所作所为,确实没品,贾濬心里也十分鄙视唾弃。但是此刻的贾濬,更担心柳氏的身体。开口宽慰廖妈妈,同时也是说给柳氏听,道:“阴缘天定,错过的,就是不对的,妈妈和祖母不必过于忧心。早嫁未见得就能幸福,晚嫁也未必没有好的姻缘。卓文君十七岁出嫁,夫君却早亡,自己沦为寡妇。多年后得遇司马相如,成就美满姻缘。身为寡妇再嫁的卓文君,凭借自身魅力,最终都能获得美满。我一个未嫁的女郎,更不必自苦。”

王夷甫疯了

廖妈妈看着柳氏渐渐舒展开的眉头,自知失言,顺了贾濬的话锋对柳氏道:“姑娘通透,遇事不慌,又有远见,说的话在理。听说被咱们三姑娘伤了额头的那位王家女郎,叫什么若的,她倒是嫁的早又嫁得好。那个小姑子,我一打眼就知道她是个耿直的性子。她的婆母掌家,她竟然当着婢仆的面儿上,直言自己婆母管理不当的地方。她的婆母也不是好相与的,她刚怀孕,就给她郎君安排了两房美妾。据说那两个妾室,是一对多才多艺的双生姊妹花。”

柳氏闻言惊叹,为王若感到可惜。贾濬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还奇怪王若性子转变,却因烦心家人担心自己的婚事而没有仔细思量。竟不知向来心高气傲的王若,如今过着这么糟心的日子,可真是难为她了。贾濬没有与公婆妯娌相处的经验,她身边的祖母、生母、先生,以及她的姐妹同窗们,都没有类似的烦恼。贾濬一时间也是为王若的境况感到头疼,却无能为力。

几人为王若惋惜时,外面传来了消息,王家郎君王夷甫疯了。在场众人皆是一阵惊讶,柳氏不敢置信的问了句:“和咱们府上订过亲的那个王夷甫?”下人点头,廖妈妈也提醒柳氏道:“可不嘛,京都还有哪个王夷甫呢。”贾濬听了有些不敢置信,那样鲜活的一个妙人,怎么说疯就疯了。柳氏追问来报的下人道:“可知因何疯的?”

下人摇头道:“外面怎么传的都有,有人说是因为咱们府上和他退了亲,他不接受,疯了。有人说是王家郎君看破红尘要去修道,家里不允准才疯了的。不管哪个是真的,王家郎君确实剑杀了自己的婢女。把尸体血淋淋的扔出了大门,通知被杀婢女的父母亲自来收,还不准王家给抚恤丧葬。”

来禀报的下人退出去了。柳氏颇为感慨的叹息道:“前几年朝廷就有了灭吴的意思,齐王的舅父羊祜,被调任为荆州诸军都督。丰儿去吉迁里前,王家郎君就去荆州,替他父亲给羊祜送奏报了。算着日子,应该是刚回来。想不到,好好的一个儿郎,就这样被逼得发了疯。”贾濬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总之她想静静,也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院子。

廖妈妈也是一阵惋惜,和柳氏先聊着,突然疑惑的问道:“咱们二姑娘去吉迁里,除了谢府和永年里,没别人知道啊。谢府和永年里,断然是不会暴露二姑娘行踪的。”柳氏经廖妈妈一提,心中瞬间豁然明了,命人叫来了贾充。

柳氏提出了自己的猜测,贾充承认了是郭槐无意间,把贾濬的行踪透漏给皇后的。柳氏气得摔了手中的茶盏,命贾充休妻。贾充为难道:“母亲,不是我不想休妻。她女儿现在贵为太子妃,得皇后庇护。再者,她去见了淑文,回来以后整个人都转变了。丰儿的事,是皇后有意于王家郎君,只要丰儿退出,皇后自然会替丰儿澄清流言的。到时候我和郭氏,在皇后面前为丰儿美言,求皇后做主给丰儿寻门亲事,丰儿依旧可以风风光光的嫁个高门旺族。”

柳氏明白,身为臣民的他们和皇后比起来,势力差距太大。能抗争,但是结果明摆着是必败。弱肉强食,这就是人世间生存的法则,她不服气,也不得不遵守。

柳氏心里气愤,皇后再怎么算计,如果没有郭槐的帮衬,皇后也没办法派人,去贾濬从吉迁里回京的路上堵截,败坏贾濬名声的。身为贾府主母,她不维护贾府和贾府小姑子的名声,为了一点点私利,随便出卖贾府和贾府家眷。这种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人,柳氏死也不容。

柳氏早就看透了贾充,他不喜欢郭槐,但是对她们母女无可奈何。既然如此,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谁不会?柳氏对贾充放话,坚定的道:“贾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只要你不休了她,我就吊死在祖宗牌位前。以谢自己对你管教不利,对贾府子嗣无助的罪。”

柳氏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第一次见柳氏态度这么明确坚决,贾充知道柳氏说得出做得到。不管贾充怎么贪婪凉薄,生母都是他的逆鳞,他拼着贾府四散,自己回老家务农,也不会让柳氏舍命。何况,只是休弃郭槐,放弃皇后一方的庇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