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命人将贼人押到了厢房,命人设伏,等待贼人的随从来接应时,将其随从也一并拿下。各院的小姑子也都散了,贾褒还未清醒,谢衡劝贾濬,让她陪着贾褒一起,就在曹氏和曹微在的大屋歇下了。
次日一早,谢衡等人,将贼人及其贼人都一并关在了厢房里。谢衡请族中医者来确诊,医者确认是无义草,几个人误食的不多,中毒后十二个时辰左右就会清醒。众人安心的吃过早饭,谢衡告知大家魏蜀起了战事,让众人准备回京。王夷甫也是奉家族的命令,来接王若回王家的。
晚饭前曹氏等人逐一醒来,曹微在刚刚睁开眼就说道:“那个贼人,我见过。就是四堂叔表姐家的小郎。”还是十分虚弱的曹氏闻言,开口道:“当日他来吉迁里,声称自己是三叔的外甥,阿芜的表兄,我就知道他有问题。把他收押在外院柴房,是为稳住他,随后我分别给曹氏和谢府都去了信。看来是家主查明了此贼的身份,担心我等的安危,才亲自赶来的吧。”
谢衡闻言点头道:“魏蜀起了战事,吉迁里距离京都偏远。各位学生都是女郎,府中长辈们都十分担忧,我此行,也是为了迎接大家回京的。我已经命人整理了谢府后院,大家回京都后,可以在谢府后院继续上课。”
闻言曹氏点头赞同,担忧的问道:“那贼人的身份可查清了?可是与曹家有什么过节?”在场人多口杂,谢衡不欲多说,简单的回道:“是个江湖骗子,声称自己是蜀国权贵,四处骗财骗色。四堂叔给阿芜妹妹招亲,他碰巧赶上。大概是见过阿芜妹妹后,起了贼心,尾随至这里的。”
常年生活在深宅大院的女郎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闻言,皆是一番心惊。谢衡见状安抚道:“贼人及其随从都被抓到,刚刚已经命人押着送官了。大家吃过晚饭,回去整理好行装,我们就回京。”
谢衡给贾濬的‘随笔录’,让贾濬受益良多。贾濬早已看完了,准备还给谢衡,并郑重的向谢衡道了谢。谢衡意味不明的看了看贾濬,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淡淡的点头回道:“用得上就好,不必谢。你留着吧,如果别人有需要,你亦可以转赠他人。”贾濬收了‘随笔录’,也不再多言,转身回去收拾行装。她不知道,她走后,谢衡依旧是一副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虽然贼人已经被抓获,大家还是有些担忧,女郎们都想早早收拾回京,婢女婆子们也是一阵后怕,连夜整理好了行装,次日便出发回京了。贾濬临行前,将她屋后的菜园,托付给了教她们翻地的谢族老者。
王若回到了王家,和王元姬等人提起了吉迁里发生的事,一番心惊,都感慨贾家二姑娘的胆大又机敏。王夷甫也是十分敬服的附和道:“长辈们是没见到当时的场面,贾二姑娘手握短刀,毫无畏惧的瞪着贼人。虎父无犬女,大有贾候在战场上的风姿。”
王元姬见自家小郎如此称赞一个外女,开口玩笑道:“这样风姿的女郎,可为王家妇。”在场众人哄笑,皮肤白腻的王夷甫,脸红的格外明显,故作淡然的坐回位置,不再发言。
山奺回家后,也把吉迁里的事和族中兄弟姐妹们描绘了一番,众人都对贾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贾褒和贾濬回了贾府,柳氏早早命人给两个人准备了新的院落。任婢女婆子们打点,两姐妹一进门就围着柳氏亲近。自打李婉迁徒乐浪郡,柳氏一直将她们姐妹带在身边,十年来,柳氏也是第一次和她们姐妹分开这么久。
拉着两个孙女仔细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柳氏欣慰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廖妈妈端着茶水点心进来,见状笑道:“两位姑娘不知道,自打你们去了吉迁里,老太太多少日子没睡过踏实觉。如今你们平安回来,老太太悬着的心,总算能放心了。”
柳氏怪廖妈妈多嘴笑道:“你这个老婆子懂什么!我的孙女,天生聪慧纯良。能拜谢夫人为师,又有王家、山家的小姑子为同窗。我就算是日夜煎熬,也必定要让她们去历练历练。贾府名声不好,她们的继母继室姊妹也不争气。我再不想辙,为她们贴金,她们以后能有什么好前途。女子单单是嫁个有声望的富贵人家就够了吗?那不过是刚刚开始。嫁到别人家的后院子里,是尽享清福,还是受尽磋磨,日子过得什么滋味,才是最重要的。”
廖妈妈诚恳的应和道:“老太太这话没错,不说别人,就说谢夫人。谢家百年清贵,耕读起家。谢老大人及其夫人孔氏,都是才识渊博的人,谢夫人的家主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学院的博士助教。这样的人家,这样的郎君,世间能有几个?谢夫人不孕育,十年了还不曾给自己的家主纳妾,逼得谢老大人亲自开口张罗。妾室刚进门,谢夫人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了老宅。若是她自己是个心宽的,早早给家主纳妾,生几个孩子,收到自己名下,谁又能撼动她的地位分毫呢?”
柳氏知道廖妈妈是为了贾褒和贾濬好,担心她们像谢衡夫人曹氏那般,读书多了,心性高,将来嫁到别人家后院,气傲,容不得人。廖妈妈也是好意提醒她们,恭顺贤惠,才是一直以来身为女子应该遵守的求存之道。
廖妈妈说的对,但也不是没有例外。贾逵没有别的妾室通房,一生只娶了柳氏一人。山奺的父亲山涛,终身只娶了韩氏一人,生了九个孩子,也是恩爱了一生。谢缵只娶了孔氏一人,孔氏去世多年,谢缵都没有再续娶。可见,三妻四妾,不是男人的天性。是自古以来,为了繁衍,形成的一种畸形的婚姻形式。
祖孙闲谈
柳氏没有经受过与人共侍一夫的痛,也不愿让她们的孙女们落了俗流。明知廖妈妈是好意,还是不悦的开口道:“年纪越大,越口无遮拦了。谢夫人到底是个后院妇人,就算是纳娶,她也是要和她的家主商量的。她的家主不愿意,难道要她逼迫吗?“
谢衡是不愿纳妾的,曹氏在贾府满月宴时,和柳氏聊了很久,什么话都没有隐瞒。谢衡是顾念父亲,所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受着这样的组训,出于孝道,才收了他父亲塞给他的妾室。再者,难道要断绝父子关系,来拒绝一个妾室入门吗?
柳氏白了眼廖妈妈,继续道:“谢夫人去吉迁里办学,不是她心中怨怼。嫁入谢府十年,一直不曾孕育,她心中对谢学士深感愧疚。妾室入府,她如释重负。谢夫人被子嗣孝道压得喘不过气,身心俱疲的她,将家事安排妥当,才去吉迁里办学调养的。”
贾褒和贾濬看着祖母柳氏和自己的贴身老婢拌嘴,担心她们要争执几个时辰,贾褒忍不住劝和道:“先生是个心地宽仁,胸怀苍生的女子。谢学士对我们的先生,十分敬重。魏蜀两国起了战事,谢学士亲往吉迁里接我们,还将京都谢府的宅子修缮了,让我们能继续跟着先生在谢府上课。”
贾濬起身接过廖妈妈还端在手里的果子点心,转身放到柳氏身边的桌几上,向廖妈妈谢道:“妈妈是好意,我们明白的。在吉迁里,先生给我们讲了《女训》。先生说,人生总会有些不如意。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不如意的事,若是无力改变,就要先放宽自己的心态。调整好心态,慢慢的筹谋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我们可以从这些事里,找寻一番不一样的世界。”
柳氏和廖妈妈闻言,吃惊的看着言行得当,举止娴静的贾濬,这是那个跳脱肆意的贾府二姑娘吗?柳氏有些担心的问道:“丰儿,你可是在吉迁里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谢夫人可曾体罚?”贾濬一脸茫然的道:“没有啊,我在吉迁里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呀。祖母为何这么问?”
柳氏心中疑惑,又问道:“你可明白谢夫人讲的这些话?”贾濬点头道:“明白一点。比如我想阿母,我担心阿母,但是我见不到她,我难过也没用。我家中有祖母和阿姊,我不能丢下祖母和阿姊,违背律法去接阿母回来。我只能照顾好自己,不让阿母担心。我要好好学习,平安健康的等阿母回来,和阿母团聚。”
闻言众人险些湿了眼眶,贾褒怜爱的摸了摸贾濬的头。柳氏点头道:“谢夫人讲的道理明白,丰儿理解的正对。”说着命廖妈妈吩咐厨房添菜,给姐妹两个接风,姐妹两个由婢女们伺候着先去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