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邓艾眼中,贾充是个谨慎有远见的人物,他一直很看好贾充。闻言便停住了脚步,看着贾充大笑回道:“哈哈,尚未定亲,公闾这是想要给我那小孙子说亲么?”邓艾略思索了下,随即又开口道:“若是公闾府中,有适龄的小姑子,那就最好了。”

贾充抱拳,也不再装模作样的回道:“将军也知道,我的原配夫人受父罪株连,被流放到极北苦寒之地。临行前,只女儿婚姻这一事求我周全。为了这两个女儿的婚事,我真是煞费苦心。如今大女儿许给了舞阳侯,二女儿一直由家母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去年拜了谢缵谢大人的儿媳曹氏为师。现在和我的大女儿,国公夫人的侄孙女,山巨源家的小姑子,一道在谢家老宅读书。”

说着贾充叹了口气道:“眼见着,二女儿已经十二岁,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要出征了,想在出征前,把她的婚事定下。这样,我也算对得起她们母亲的嘱托,放心上战场了。”

邓艾闻言,心中也不免感叹。战场厮杀,刀剑无眼。就算身经百战,也不敢断言自己能够有去有还。贾充如此,他如此,征战沙场的所有军士,都是如此。

邓艾知道,贾充的大女儿,许给了司马昭过继到司马师名下的儿子,现在的舞阳侯司马攸。贾府的小姑子,身份上无疑是尊贵的。再者又与王家、山家的小姑子是同窗,将来的社交圈子自是不必说。

怎么看,这门亲事,邓家都是不亏的,邓艾自然欣喜的接受了这个提议。临别前邓艾让贾充回府等待,他回去准备妥当了,让孙子邓朗,带着礼物,亲自到贾府上主动提亲。

远在吉迁里的贾濬,午休刚起,就接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青田担忧的问道:“都入伏了,不可能是伤风了吧?”说完忍不住自然自语的吐槽道:“总不能是谢学士拉着您骑马,伤了风,留了什么病根吧。”

贾濬抿了一口茶道:“想什么呢,这么久,早痊愈了。我这不是伤风,是灰尘扰的。”青田打了清水,贾濬拿起细布帕子擦了擦脸。青田担心贾濬再被灰尘扰的打喷嚏,向屋里地面上,匀称的洒了水。说到谢学士,贾濬一直想要找机会谢谢他。他借给自己的那本‘随笔录’,真是教会了她很多,也帮了她许多忙。

春耕后,贾濬在祖母打包的种子里,发现了一小包胡瓜的种子,还有一些花种。谢衡的‘随笔录’中,恰好有这些种养方法的记载。贾濬精心的将胡瓜种在了她屋后的院子,上个月就已经能吃了。种了长长的两垄,各个院子都分得了,眼见着新的一茬又可以摘了。

贾濬和青田,正高兴的看着自己种的胡瓜,门口有人传话说吉迁里来了外人,被一众护卫拦在了村口。来人说是曹家的亲戚,家乡遭了灾,来投奔曹家族亲的。贾濬闻言,戴好围帽,带上同样好奇的青田,随着曹氏等人,一道出门查看。

村口把守的人见曹氏等人赶到,开口禀道:“谢夫人,这位自称是曹家人,家乡遭了灾,来投奔嫁到谢家的曹氏族亲。”曹氏打量这个自称来自曹家的人,心中疑问,开口道:“你是曹家哪一支的?我不记得我们这一支,有你这么大的郎君啊。”

来者脸上手上布满了泥垢,头发蓬乱,衣着多处破损。贾濬在襄陵的时候,见过落难乞讨的流浪人。他们身上的泥垢,是日积月累,细细的匀称的结在皮肤上的。不是像他这样,泥垢一块一块的印在身上。这个人身上的泥垢也明显是刚沾上不久,脏的太刻意了。

贾濬拉了拉曹氏,小声说出了她的疑惑。闻听是自己家亲戚落难,跑来投奔,心中担忧焦急的曹氏,看着眼前人,又听了贾濬的话,开始冷静了下来。重新打量了来者,果然如贾濬所说,曹氏心惊,恐来者不善。

来者确认了曹氏的身份,见曹氏心生疑虑,故作镇定的跪下,匍匐在地回道:“我是曹三郎姐姐的幼子,家中遭了灾,亲戚都死绝了,只能投奔舅父。我到了曹家,曹家族人说舅父早死,只留了一个女儿,跟随嫁到吉迁里的族姐,养在谢家,让我到这里来找。我盘缠用尽,一路乞讨才,总算活着找到这里。曹姐姐可怜我无依无靠,就收留了我吧。”

曹氏见来提及自己的三叔,又熟知自己的家事,心中疑惑顿时消了一半。只是不敢确认,一时间不好拿主意。就命人先将来者,安顿在谢家老宅后院的旧柴房里。自己回去就写信到族中询问,是否果然有此事。曹氏对来者道:“我收留你,是念及你声称与曹家有亲。在我查明你身份之前,你不可以出这个院子。我会命护院把守,如果你想私自外出,就休怪护院动粗。”

经过几日观察,谢家老宅后院关着的人一直恭顺安静,只同护院向曹氏借了几本书。曹氏悬着几日的心,稍有些安定,觉得可能是她多想了。贾濬观察的并没错,但时下天气热,来者跋山涉水,路过河流溪流,都可以清洗一番,身上只染了些新泥,也是有可能的。

况且,司马家族独大,曹氏败落至此,她们又是分支旁族,没什么值得人贪图的。此人定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她们这对孤寡姊妹的,不过是为了生计。只是她这里学生众多,女郎们的名声要紧,不能有差池。要赶紧安排个差事给这个外来者,早些打发到京都谢府才好些。

曹氏越想越心越宽,这一日下了课,便带着学生们,在她的院子里等着用晚膳。贾褒吩咐晚上的膳食,曹微在跟着贾褒帮忙。贾濬后院的花开得好,王若见了和贾濬讨了些花瓣做香囊。几个人玩的开心,后院守门的人来报,关着的人不见了。

外来人

闻言,众人心中一惊。曹氏命人去寻,七八个护卫都奉命四处去找。晚饭过后,出去查找的人,还不见归来,曹氏有些着急。各院的女郎都在曹氏处,自称是曹家族亲的外来人还没有找到,七八个护卫一个未归,曹氏不敢放了她们回自己的院子。眼见夜深,曹氏让女郎们先回自己和曹微在同住的大屋歇下,各院的仆妇婢女都被叫过来守门。

安顿好众人,曹氏和衣在门口的躺椅上闭目休息。贾濬和山奺夜里起来方便,出了净房,贾濬总觉有什么不对,小声问山奺:“妈妈们不是都在门上守着吗?怎么这么安静?门上怎么不见人啊。”

被贾濬这么一说,山奺觉得气氛变得莫名的诡异,本就怕黑的她,揪着贾濬的衣袖小声道:“你别说了,我害怕,我们快回去吧。”贾濬拍了拍山奺的手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呢,先生阿姊都在呢。我靠近门上看看,确认一下。或许妈妈们都在,是我看错了呢。”

说着贾濬扯出被山奺揪着的衣袖,向门上快步走去,到了门边贾濬被地上倒着的婆子绊了一跤。刚想从地上爬起来的贾濬,被躺在她面前的婆子,惊得差点喊叫出声。贾濬仗着胆子,仔细打量了一下,见婆子的肚子起起伏伏的,心下松了口气。想着婆子大概是困极了,睡过去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呀,几个院子的婆子都被叫来了,少说也有五六在门上守着,总不能都睡过去呀。贾濬四处看看,黑漆漆的地上,足足躺了五六个婆子,各个都喘着气,还有的,打着呼噜,说着胡话。贾濬用力的摇她们,她们就像睡死了一样,怎么也叫不醒。

贾濬抓了一个婆子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还不见清醒。贾濬登时慌了神,连滚带爬的往屋子跑,声音颤抖着叫醒了曹氏。曹氏闻言,顿时惊醒。起身摸着黑,翻出了谢衡早年用的剑和两把短刀。

出门寻看了一番,曹氏转回屋子,叫醒了族妹和其他两个学生,以及蹲在床榻边上打盹的婢女们。曹氏将短刀给了年龄大些的曹微在和贾褒道:“别怕,拿着。如果有坏人进来,闭着眼睛砍上去就对了。”

曹微在看着手中的短刀,对着曹氏问道:“阿姊何故这般紧张,怎知有贼人?”曹氏提着剑,眼光仿佛能穿透门板似的盯着远门口的方向道:“出去寻人的护卫,至今一个未归。门口的婆子,厢房的婢女,都被迷晕了。”

在场的要么是贵女出身,要么就是没做过粗活的一等贴身婢女,一个赛一个的纤弱。听见曹氏的话,众人都怕的发抖,向来娇贵柔弱的王若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怕自己哭出声音惊动外面的坏人,抬起双手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