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贾褒一脸黑线,爱怜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摇头。虽然英武的黑铁叔,不小心阴沟翻了船。但是久居深闺的华笤,和家风朴实的山奺,依旧渴望亲眼见见那个,能伸手放倒马的黑铁护院。

几个小姑子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山奺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伤心的对着贾褒问道:“荃儿姐姐,你们进京时,正遇嵇叔父行刑。听闻是你们贾府的小姑子,借琴给嵇叔父,使嵇叔父最后奏响了一次广陵散。”

贾濬听到山奺提起刑场借琴,赶忙回道:“没错,那是我的琴,阿奺姐姐怎么知道?”山奺看着贾濬,惊讶道:“真是缘分,原来是丰儿的琴。那日我阿父本不想让延祖前往刑台处观斩,他担心延祖亲眼看着自己的阿父被斩,会承受不住。奈何延祖执意要去送他阿父最后一程,竟偷偷跑去了。”

山奺说完,走到贾濬旁边,拉起她的手说道:“嵇叔父生性豁达,一生所好的有三,饮酒、打铁、鼓琴。是丰儿你不畏世俗,让他走的无憾。延祖回来后高烧数日才退,好了便要寻借琴给嵇叔父的小姑子道谢。前日家兄季伦和好友王夷甫去舞阳侯处闲坐,得知是贾府小姑子的琴,只是……”

贾濬见山奺面露难色,有些焦急的追问道:“只是什么?阿奺姐姐你快说呀。”山奺听说了那是贾濬生母留给她的念想,心中有些遗憾的说道:“当时的延祖勉强支撑没有倒下,见谢家郎君与你交谈,过后便抱走了琴,想来谢家郎君熟识你,便想着日后问过谢家郎君,再寻你道谢。”

山奺缓了缓情绪,为难的开口继续道:“谢家郎君带走那把琴之前,延祖瞄了一眼,嵇叔父被斩,那琴虽然远在数丈之外,依旧被溅了血。谢家郎君想来是怕惊着你,又担心你忌讳,才将琴带回家中擦拭。谢家郎君错把你当成了荃儿,为了顾及荃儿的名声,找了舞阳侯还琴。舞阳侯觉得琴身血腥味太重,就搁置府中。加之舞阳侯最近事忙,时常到晋公处奏事。一边是公事耽搁,一边舞阳侯也觉得忌讳,虽然答应了谢家郎君五日还琴,却至今也迟迟未去送还。”

贾濬得知琴在舞阳侯府,眼神转向了自己的阿姊。山奺提到舞阳侯,贾褒出于好奇,垂着头仔细安静的听。知道舞阳侯答应谢家郎君还琴,又顾及她们姊妹忌讳,贾濬觉得舞阳侯也算是个体贴人心的好人。正出神,就引来贾濬突如其来的注视,没来由的脸上一红。本来略有些沉重的氛围下,几个小姑子,噗的一齐笑开了。

贾濬拜托山奺道:“阿奺姐姐,我和阿姊来京中不久,手底下连个得力的小厮还不曾配备。我不能因为这个事儿求我阿父帮忙跑腿,他也不会答应的。家中又没有兄弟可以外出走动,就麻烦你请你兄长告知嵇延祖,让他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当时也是因思念母亲,感怀外祖一家的遭遇,才做此行径。我全了嵇先生遗愿,嵇先生答应我,帮我问候我外祖,也算是全了我的念想了。”

说到这里,贾濬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舍,坚定的对山奺嘱咐道:“至于琴,麻烦转告舞阳侯,请他也不要为难了,就赠与嵇延祖吧。想来不会忌讳的人,也只有他了。只是,这琴是生母之物,希望嵇延祖能够珍藏善待。”

华笤和山奺,还有贾褒都赞赏的看着贾濬。贾濬被几个人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你,沉默了片刻,实话实说道:“姐姐们别这样,其实主要是我怕血。再者,若非骨肉至亲,性情纯良豁达的人的家里,哪能容得下那把琴。”

贾濬怕血是真,但是以贾充和郭槐的性子,若是知道那琴在刑场上,沾了死刑犯的血,断然是不会容她继续放置府中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送去寺庙请人焚香诵经。即使不被焚烧,也断然不会被允许带回贾府中的。

华笤和山奺见贾濬的话,说的实在,也跟着点头表示理解。华笤又赞同的附和道:“不带任何偏私的说,那琴染的血不是旁的,是死者的血。若非骨肉至亲,放到别人手里,都会被视为不祥之物。就算丰儿将那琴带回去,贾府其他人也未必肯。”

贾褒贾濬姐妹,结识了宽厚仁爱的华笤,质朴热情的山奺,满心欢喜的随着柳氏回了贾府。郭槐听杨燕絮絮叨叨小半日,神思疲惫,外加怀有身孕,待宴席结束,就赶紧带着垂头丧气的贾峕贾午离开了。

华府寿宴过去数日,柳氏一直不见贾濬嚷着找谢家郎君索琴,心生好奇。贾濬身边的青田,哄了贾濬午睡后,和柳氏将贾濬那日在华府的话重复了一遍。

柳氏怜爱的看着睡在自己榻上的小孙女,一时间,心里泛酸。身边的廖妈妈见柳氏眼圈泛红,劝慰道:“老夫人,二姑娘的心思,不同于寻常的小姑子。在乡下,她看似是没心没肺的到处疯玩。可回头细看,先生教的课业,她一丝不落。庄子上的帐咱们虽然不管,但是每月总要查问一回,二姑娘总能追问到点子上。四时天气,农牧种养,你考她都考不住。凡是她接触的,她都装到肚子里。”

柳氏何曾不知,她的这个孙女,看似娇憨肆意,其实事情都明明白白的装在心里。好的她不忘,坏的她远离,不好争抢,却也不是软柿子。郭槐对她不恭顺,她就有样学样的对贾充,贾充质问她,她就直言是和继母学的。毫不客气,也无可挑剔。

贾充为此训斥郭槐多回,郭槐仗着自己有孕,完全不把贾充的话放在心上。以至于贾充有意冷着郭槐,得空就去陪伴母亲柳氏,甚少回主院。

贾充整日里忙着公事,时常一出去就是一天。郭槐的肚子越来越大,眼见着就要入冬了,柳氏见她距离临盆也不远了,就着人象征性的问了贾充,一应物品和稳婆可有准备妥当。郭槐生子,贾充不敢劳烦柳氏多操劳,回禀一切都准备得当了。

冬月底,郭槐开始发作,折腾了两天,贾充终于盼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贾府阖府上下,贾充通通赏了个遍。满月酒,够得上够不上的亲朋同僚,贾充也通通下了请柬。

掌家权1

得了个孙子,柳氏也是高兴的。只是如此一来,郭槐就更加得势了。柳氏好歹是贾充的生母,郭槐纵使跋扈,也不敢轻易招惹。可是贾褒和贾濬就不同了。时不时的被郭槐叫去听训,站规矩。

虽然贾褒和贾濬在柳氏面前没有抱怨什么,但是柳氏从两个孩子的神情上看得出,她们在郭槐那里并不轻松。柳氏深觉这样下去,会影响两个孩子的成长,暗下决心,要给两孩子请个先生。先生的人选格外重要,此事尚未确定,柳氏嘴上也就没提这一茬。

贾褒和贾濬回来前,贾府曾经是请了一位女先生教贾峕的。那会儿贾充还驻守在许昌,郭槐一个人打理京中府邸,贾午年幼又离不开她。所以那阵子,郭槐忽略了贾峕的管教。只是将她托付给那位女先生。

贾峕仗着郭槐没空管教她,女先生又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就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先生的课,贾峕听得糊里糊涂,还时常在课上开小差。

老师讲的课她不爱听,外面书馆的话本子她却是爱不释手的。见女先生为人老实,贾峕就将话本子带上课堂上看。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记下问先生。女先生想找郭槐聊,却被郭槐不耐烦的打发了。后来这位脾气好的女先生被气走了,贾峕就独自在自己的房中看。

郭槐自幼就不爱在书本上下工夫,一听先生讲文,就犯困打瞌睡。未出阁的时候,家里人都宠着她,她不觉得自己不读书有什么大碍。自从嫁给贾充,开始和周围的官眷贵妇们打交道,郭槐就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以至于一些个贵女们说的话,她压根就听不大懂,只能揣着糊涂装明白,陪着人家傻乎乎的干笑。

贾峕的先生走后,准备给贾峕再请个学问更加高深的先生。贾峕说不必,字大多都认得了,实在不认得的可以问阿父。再者,自己温书更清净。郭槐见贾峕好学,又希望她与父亲贾充多亲近,就顺了贾褒的意,让她在自己闺阁中温书。

郭槐单纯的以为贾峕天生好学,根本不知道贾峕私下看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贾峕自己看也就罢了,待到贾午上了五六岁,郭槐就把她安排到了贾峕的院子,和贾峕同住。一来,郭槐是想贾峕给贾午做个榜样,让贾午也能和贾峕一样好学。二来,贾午大了,不方便和她与贾充住在同一个院子了,这个不用解释,大家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