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杯,快走几步想打开门让管家进来,一想到慕灵素还睡着,又转身回到床前,放下床帐,看了看仍然觉得不够,又挪过一边的六扇红木屏风把床挡了个严严实实,才去给管家开门。
俞凛之接过书信后,本想直接关门,一向沉默寡言的管家突然阻止他道:“少爷,您不要不读这封信。”
此前俞凛之出发去南京那日,家里曾经来过丞相府的人,说是要等少爷回来。管家那时就猜到应该是丞相告诉了少爷什么事情。但是丞相府的人没多久就走了,少爷也好好地回来了。再加上今天丞相府又送来这封信,他就知道,多半是上次,少爷抵抗了丞相的命令。
“我自有分寸。”俞凛之抬头看了管家一眼,关门进屋。
他翻过信封正面,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个“顾”字徽记,表明这是丞相府的家书。上回他撕了家书没有看,也不知外公是否生气了。他打消不看家书的想法,撕开信封。
顾诚在信中竟没有开门见山问他不看书信之事,而是破天荒地问起他身体是否康健,旧疾发作是否频繁,写了将近一页过后,顾诚才动笔提及俞见武被羁押,随时会被斩首之事。顾诚在信中的意思就是告诉俞凛之,他的几个舅舅政绩平平,几个表兄弟整日只知享乐,不学无术,只有他资质最佳,希望他回到丞相府,承袭祖荫,入朝为官。
当然,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顾诚希望他能够公告天下,他和俞见武即日起能够断绝父子关系,并前往户部迁出自己的户籍,挂在丞相府。如此一来,他就能进言赦俞见武无罪,所有事情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俞凛之冷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代价极低的“皆大欢喜”?外公怕是就等着他们父子骨肉离间才心里舒坦。
不过看外公信中字里行间的意思,只要他不明确拒绝,父亲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明白这一个事实,他心里紧绷已久的那根弦突然就松弛了,总是压迫他的责任心也消失不见。
他有些侥幸,为了自己暂时不用夹在外公和父亲之间而感到开心。他身体向来不好,数月以来一直为父亲的安危劳心劳力,已经病危好几回了。若不是这些年来父亲与外公一直交恶,他的责任心驱使他不停地在两人之间周旋,竭尽全力也想促成两人关系缓和,或许,他早有向死之心了吧。
俞凛之拿着信纸的手无力地松开,纸张单薄,顺势飘着落到地上。他心里极其疲倦,根本就无心管这几张信纸,直接从上面踩过去,顾诚落款的几个字上鞋印清晰可见。
02
俞凛之走到床前,把屏风搬回原来的位置,想继续把床帐打起来。床帐是用的舶来西洋物件,半透明的纱巾材质,却能挡住许多光线。不经意之间,他透过床帐瞥到慕灵素影影绰绰的睡颜,明明看不真切,俞凛之却觉得美得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