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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明诚从梦中醒来,听见身边的周岚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悄悄爬起来,蹑手蹑脚去阳台,在黑暗中静静地点燃了一根烟。
他没告诉周岚,照一其实就在宜城,一开始是不想照一的生活被打扰,就维持着他人在国外的假象,后来徐霜出事,明诚就更不便提了,怕周岚起疑。
他这次去法国,实际上周四就回三江了,长叔到机场来接他,直接载他去了宜城。
路上,长叔告诉明诚,照一的状态很差,沉默、消瘦,不爱跟人说话,整天只和木头打交道。
长叔大肆渲染着照一的悲苦,大概是希望明诚能有所作为,而明诚只是沉默地听着。在得知徐霜拒绝长叔的请求后他就明白,自己把那只手机的号码告诉长叔是一个错误。
他站在徐霜的角度想了想,一个被绑架的受害者,有什么理由去帮助那个策划绑架自己的人呢?
明诚走进宜城那所寂静的宅院时,照一从沉迷的木工活里抬起头,眼睛里先是闪烁出期待,等看清来客后,期待的火苗又迅速黯淡。明诚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同样感到无能为力。
明诚在宜城住了两晚。
照一的情况并没有长叔形容得那么糟糕,他早起早睡,按时锻炼、吃饭,在餐桌上也不像从前那么挑食了,甚至以前碰都不愿碰的猪牛肉,现在也照吃不误。倒是闲暇时光全用来玩木头这一点,长叔说得没错。
明诚在照一身上看到不少由徐霜带来的改变,最明显的一点,他对父亲的态度友善多了,言谈中体现出一种难得的豁达,晚饭后也愿意陪父亲聊会儿天,虽然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多与花草和木刻有关。而明诚已深觉欣慰。
明诚在心里感激徐霜,他能感觉到徐霜善解人意的一面,但也看出她并非像外表显示得那么柔弱,她是那种柔中带刚的女孩,心里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正因如此,他才更觉无奈。
明诚一直在找机会试着提起自己和周岚的关系,后来长婶也加入闲谈,话题便渐渐转向世俗人情,明诚抓着一个八卦的尾巴试探儿子,“如果将来,爸爸想再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你会反对吗?”
照一几乎没什么隔顿就给出了回答:“我没意见,只要那个人不是周岚。”
明诚勉强维持着笑脸,“照一,你知道,周岚她……”
照一却蹙眉阻止他说下去,“爸,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发生了这么多事,至少让我明白一点,人只能往前看才活得下去。但有些事可以忘记,有些事却不能。”
明诚沉默着,长婶见气氛尴尬,借故溜了。
照一扫他一眼,嗓音陡然低沉,“爸,天底下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她不可?”
明诚思索着,语气缓慢,对儿子说:“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是身不由己的。哪怕,她和你痛恨的那个人……是亲人。”
他相信,以照一的智商,完全能听懂自己这句话的真正所指,果然,照一的神色渐渐变了,最初的郁愤褪去,眼神里充满茫然和痛楚。
如果明诚没有猜对照一对徐霜的感情,他大概很难向儿子启齿自己和周岚的事,而正因为徐霜的出现,让他认为照一或许会有和自己同样的感受,所以,他试着征求儿子的意见,不见得能获得祝福,但至少能让他理解。
可照一此刻的神情却让他心疼,他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他和照一都需要更多时间来慢慢理清眼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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